黄峥：被抹去的五环
3月11日，美股熔断第二天，市场哀鸿遍野，以至于许多人忽略了拼多多的财报。
关注的那些人，也多被财报中的数字吸引，2019年全年，拼多多有10066亿GMV（成交额），相当于2000年时我国的国民生产总值。
然而，这个数字其实不是报告最大亮点。
亮点是发布财报当夜，拼多多CEO黄铮在电话中的一段话：
“现在外界都在讨论下沉市场，当平台用户接近10亿的时候，下沉市场和一线城市又有什么区别呢？”
五环外和五环内的争议至此可休。
黄铮说得斩钉截铁：人们总是区分这两个市场，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黄铮抹去五环内外的底气，首先来自于速度。
去年一整年，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中国电商GMV同比增长是16.5%。
而拼多多是多少呢？113%，行业平均增速的7倍。
活跃买家的数量和他们的消费额增长是GMV增长的驱动。
去年，拼多多有活跃买家5.852亿，每人在拼多多上的年消费，平均达到1720.1元，比前一年多花了600多元。
这背后是拼多多铺天盖地的百亿补贴，是饱受诟病的钓鱼红包，但更重要的还是，拼多多聚集了一个军团，五环内外共同参与的军团。
和你一起拼iPhone 11的人，和你一起拼猫粮的人，和你一起拼面膜的人，你知道都是哪里人么？你会分是五环内还是五环外么？
大家都是数据，都是流量，都是经济震荡之下，回归理性消费的一员。
去年一整年，各家都在逐鹿下沉市场。
2019年4月，京东拼购上线测试；聚划算被阿里升级为天猫618的关键；年终，拼多多、阿里、京东为下沉市场打起了补贴大战。
然而打到最后，电商巨头们发现，除了地理位置，已经很难从数据层面鉴别五环外还是五环内。尤其是在购买力方面。
去年春天，新华社写了篇文章，说三四线消费逆袭。
文中说：三四线人群的消费意愿和消费潜力有效释放，并有逆袭一二线之势。
所以，黄峥敢说，讨论五环内外消费没意义了，因为消费力一致了。
然而，消费力是怎么一致的？是三四线有钱了么？
三四线有没有钱先放一边。先说一个恐怕有些伤感的消息：一线是真穷了。
穷在哪里？
穷在可支配消费金上。
2019年，北京、深圳、上海平均每平米房价超5万元，而平均可支配收入不到7万。
儿时听到的调侃称，辛苦一年能在首都买间厕所；如今，厕所也是遥远的梦。
被阉割掉买房梦想的北漂年轻人，租房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巴乐兔租房研究院发布《2019年轻人租房大数据报告》显示，北京平均房租超2000元，上海、深圳也在1800元-2000元之间。
平均房租已超可支配收入的1/4。
房租和房贷让一线消费者可支配消费金减少。
2019年7月，央行的《中国区域金融运行报告》指出，一线房价近十年不断攀升，最高同比上涨23.5%。与之对应的，是一线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下行，从2011年的15.7%，一路下滑至2018年的2.8%。
除却买房，教育消费也是北上广的重要支出。
北京市统计局数据显示， 2017年，北上广深家长的应试学科培训花销全年平均为5739元，兴趣类培训花销2270元，远高于五环外。
对家长而言，孩子决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钱不能省。
最后结果就是，一线降低了食品烟酒和衣着娱乐支出，表象就是一线穷了。
2019中国城市幸福感排行榜中，一线城市没有出现在前10名中。
一线消费能力疲软已成既定事实，三四线的日子看似别有洞天。
2019年春节，天猫统计，三四线城市年货消费增速达到了55%，超过一线的51%和二线的54%。
同年12月，京东也发布《2019中国人口迁移和城镇化发展研究报告》，结论相同，四五线城市的消费总额增速领跑其他线级城市。
三四线消费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不仅增速快，消费质量也在大幅提升。
CBNData的《2017年新零售时代奢侈品消费趋势报告》中显示， 2015年，三至六线城市购买的奢侈品件单价超过了一二线城市。
而今，网红带货兴起，“买买买”、“偶买噶”吸引了一批又一批三四线消费者。
小城居民疯狂抢购日本纸尿裤、韩国美妆、法国护肤品、澳大利亚保健品，相比大城市，他们的生活更滋润。
然而三四线居民平均工资并不高，疯狂消费的钱从哪里来？
并无开源，也非节俭，答案是透支消费。
《经济观察报》曾经采访过一些小城青年。报道中，这些年轻人有着专属的购物理念：
“买不买得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敢不敢买。工资不够，两张信用卡、花呗、小额贷款来凑。”
他们的银行卡余额，一个月内有20天停留在三位数。花呗、信用卡经常需错开还款日期，资金周转不开时，他就会找家里要或冒险进行小额贷款。
他们把信用卡、支付宝花呗、京东白条等借贷APP视为 “购物神器”。
2016年双11时，阿里曾透露，活动期间的20%来自花呗，而使用花呗的用户中，有超过一半来自于三四线城市。
两年后的双11，京东全球好物节累计下单金额达1598亿，其中白条支付达到了800亿元。
事后，京东隐晦地对外表示，三四线城市用户使用京东金融支付（含白条支付、京东支付、小金库支付等）的同比去年达218%。
在北上广变穷之下，在小城青年透支之际，五环被抹平了，壁垒消失了，新的平衡建立。
然而，这是一个危险的平衡。
当一线的购买力下滑到底线，当三四线的透支额触达到红线，新的风暴可能会诞生。
在风暴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便是警惕和观察新的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