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喜欢的“买车模式”低首付背后暗藏高风险
几天前，广州市商务局副局长林国强在广州市第64场疫情防控新闻通气会(商旅文惠民消费专场)上表示，政府今年安排了4.5亿元汽车更新换代消费补贴。
而已经正式发布的《广州市促进汽车生产消费若干措施》也提出购车补贴、竞价奖励、新增巡游出租车指标和优化中小客车指标调控政策等多项措施，以支持广州市汽车产业持续健康发展，市工业和信息化局预计将拉动超过200亿元的总产值。
事实上，提出刺激新政的远不止广州这一个城市，近段时间以来，广东、山东、吉林、湖南、海南和深圳、长春、宁波、杭州、南昌等省市都在出台促进汽车消费的新规。3月26日，商务部明确表态将鼓励各地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出台促进新能源汽车消费、开展汽车以旧换新等措施，进一步稳定和扩大汽车消费。在此背景下，在我国尚处起步阶段、拥有巨大发展空间的汽车融资租赁作为汽车新零售的强大助力，被业内人士寄予厚望。
低门槛、灵活性强 预计2021年市场规模将达3897亿元
汽车融资租赁可能听起来比较陌生，但说起“一成首付弹个车”，很多消费者都知道。
与租车、贷款买车不同，汽车融资租赁最大的特点是车辆的所有权、使用权相分离，可分为直接租赁和售后回租两种模式。直接租赁就是消费者根据需求选择车辆，作为车辆承租人与汽车融资租赁公司签订合同，获得车辆使用权，并按月支付租金，该阶段汽车融资租赁公司保留车辆所有权。租赁期满后，消费者（承租人）一次性支付全部尾款或者分期付款买车，车辆所有权归承租人所有。简而言之，就是“先租后买”。
售后回租，指的是已经拥有车辆的消费者，为了一次性获得资金，把车抵押给融资租赁公司，同时融资租赁公司又把车租给该消费者使用，收取租金，消费者保留了车辆的使用权。协约期满时，客户收回对车辆的所有权，或按约定方式处理车辆。
从法律角度看，融资租赁合同具有三方当事人，融合了买卖合同和租赁合同的特征。与贷款买车相比，汽车融资租赁具有门槛低、灵活性强的优势。贷款买车通常新车要求首付20%以上，二手车要求首付30%以上。汽车融资租赁首付一般在10%以下，有些甚至宣称0首付。同时因为租赁期内，汽车的所有权归融资租赁公司，所以对贷款人的信用资质要求低，审核办理更加迅速。对于想用车但现金不足的人来说，汽车融资租赁成为更好的选择。
“从时间上看汽车融资租赁并非新生事物，但在中国起步发展较晚，这几年发展迅速，渐渐获得了很多消费者的认可。”广州融资租赁产业联盟秘书长罗军告诉南都记者，虽然我国汽车融资租赁行业与发达国家仍存在差距，但这也代表了发展的潜力。
汽车融资租赁最早起源于美国，目前在欧美日等发达国家市场，汽车融资租赁业务是仅次于汽车消费贷款的新车购买支付方式。
根据艾瑞咨询的报告，2017年，美国汽车融资租赁渗透率达到46%，汽车贷款渗透率为34%，而中国汽车贷款渗透率为35%，与美国相当，但汽车融资租赁渗透率仅为5%。
报告还显示，2018年我国汽车融资租赁的市场规模约为2255亿元，预计未来三年的复合增速为20%左右；预计到2021年，汽车金融市场规模将达23217亿元，汽车融资租赁市场规模将达3897亿元。
从供给情况来看，高性价比的国产汽车品牌最受欢迎占比50%，20万以下的车型占比超过90%。这主要是由于汽车融资租赁的目标客户是信用和收入水平较低的次级信贷人群，低价和高性价比商品符合目标人群的消费特征。
众多玩家入局 行业乱象频发
伴随着中国汽车消费市场的快速增长，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和银监会联合出台《关于加大对新消费领域金融支持的指导意见》，明确鼓励汽车金融公司业务产品创新。允许汽车金融公司在向消费者提供购车贷款（或融资租赁）的同时，根据消费者意愿提供附属于所购车辆的附加产品的融资。
同一年，互联网公司入局，为汽车融资租赁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尤其近两年来，弹个车、毛豆新车、花生好车、秒台车、人人车、优信·一成购等等平台展开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这种新型汽车销售模式快速融入消费者的购车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在上述平台的背后，往往都有互联网巨头参与的身影。比如，据天眼查数据显示，花生好车曾获京东数科多轮投资，弹个车的母公司大搜车曾获阿里巴巴多轮投资，人人车曾获腾讯多轮投资等等。
目前，除了互联网系，汽车融资租赁公司还有三大派系——厂商系、经销商系、专业租赁系，这片新“蓝海”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玩家入局。
对于厂商而言，最直接的动力当然是提高企业的汽车销量。广汽租赁总经理张朝锋此前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直言，广汽租赁未来的发展计划就是围绕广汽集团各品牌全车系产品，主力发展直租业务模式，促进广汽集团对个人客户的新车销售，以及对移动出行机构客户的销售。
2019年，广汽租赁实现融资租赁业务销售约18000台次，其中直租零售业务销售完成3000台，回租零售业务销售14000台次，机构经租业务销售完成800台次，共占广汽280万销售总量的0.6%。
“我们计划用3年的时间打造成熟的汽车直租业务模式，构建完整的销售渠道、服务体系及人才队伍，目标是5年后成为国内有重要影响力的融资租赁公司：25万台！”张朝锋说。
与此同时，伴随着汽车融资租赁市场快速升温，行业乱象也随之而来。有的汽车融资租赁公司为抢夺市场，出现一些不规范的行为，爆出“套路贷”、“砍头息”等违规事件，有的则利用车主急需用钱的心态，刻意混淆“抵押贷款”和“融资租赁”。
去年12月，一篇名为《弹个车大骗局：车主连财物带豪车一夜被偷！买车其实是租车》的文章不仅将弹个车推上风口浪尖，也让汽车融资租赁再被质疑。
文章指弹个车营销方式是骗局，买车实则是租车。随后，弹个车母公司大搜车的创始人兼CEO姚军红在朋友圈发表一封公开信回应，并贴出聊天截图，指出该文传播存在恶性商业竞争，称已经锁定证据，将会用法律保护自身合法权益。
一边是广阔的市场发展前景，另一边是不断爆发的摩擦纠纷，暴露出我国汽车融资租赁市场野蛮生长背后存在的诸多问题。
低首付背后暗藏高风险 广州首发汽车融资租赁收车规范
广东明思律师事务所副主任律师曹培杰对南都记者表示，汽车融资租赁作为一种新型购车模式，交易周期长、交易过程复杂，一线汽车销售人员在交易中往往侧重低首付、审批快、免购置税、送保险、代办交税上牌等消费卖点，并未对“融资租赁”这一概念进行诠释，加上消费者对这种新型模式认知浅，为后续纠纷埋下伏笔。
另一方面，有些消费者为了尽快拿到车，往往不看合同或者未仔细阅读合同就签字，在价格上只关注到了低首付，而没有真正核算服务期间的各项费用和实际利率。
“作为一个理性的消费者，在签订合约时不仅要对自身收入有清晰的计算，还要考虑到生活中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意外情况，比如失业、疾病等等，在租赁时要留有余地。”曹培杰说。
事实上，首付和利息就像跷跷板的两端，低首付意味着承担高额利息。综合来看，通过融资租赁方式购车的成本高于贷款买车。究其原因，是因为汽车融资租赁公司的正常运转需要大量资金支撑，资金来源主要依赖银行借款，融资贷款利率高，加大了融资租赁公司的资金成本。
此外，汽车融资租赁门槛低，吸引着大量现金流不足的购车用户。考虑到这类用户的可偿付能力风险相对较高，一旦出现变故难以回款，融资租赁企业只能通过提高利息覆盖高风险。
罗军表示，有些企业宣传零首付是“有点打破底线去竞争”。根据融资租赁行规，承租人是一定要给首付的，但合同双方也可就首付数额进行协商。“这样虽然吸引了更多的消费者，但其实加重了融资租赁公司的负担，它的风险加大了。我接触过一些融资租赁公司，甚至会出现汽车被拿走了，公司一期租金都没收到的纠纷。”
曹培杰还表示，目前企业推出“零首付”是为了抢市场自愿尝试风险，“因为车每年都贬值，折旧很厉害，一般认为过了头一年就折旧20%，今天我把车给你，你下个月不付费我就算收回了也已经亏了。”
在关于汽车融资租赁的纠纷中，“强行拖车”和“暴力催收”最被诟病。因为在融资租赁合同生效期间，若承租人未按照合同约定的期限和数额支付租金，租赁物所有权仍在出租人手中。出租人可以要求支付全部租金，也可以解除合同，收回租赁物，二者择其一。但这时车辆往往是由承租人所占有的，而不同公司就会采取不同方式收车和催缴租金。
今年1月，广州融资租赁产业联盟发布了《广州市汽车融资租赁收车工作规范》，这是全国首个汽车融资租赁行业收车规范。
该规范明确了债务催收人的告知义务、收车条件等等，并倡导收车人员在开始收车前向辖区公安机关进行报备，禁止采用暴力对车辆进行抢夺，禁止对行进中的车辆进行追逐竞驶、逼停车辆等等。此外，联盟将探讨建立纠纷快速处理机制。
“我国汽车融资租赁尚处于发展初期，相关的法律法规体系尚不健全，所以我们从行业的角度来入手率先出一部行业规范。”罗军说。
征信查询应依法合规 行业尚需多方共建共治
如果汽车融资租赁企业事先调查清楚购买者的承租能力，是否就可以避免后续纠纷的发生？对此曹培杰表示，虽然金融机构总是想尽办法了解真实情况，但其中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就像即便是银行也会有坏账”。
曹培杰同时强调，融资租赁公司调查客户的承租能力，先要获取客户的授权，由客户同意其调查其个人征信，否则可能会侵犯公民个人隐私。
张朝锋同样表示，作为企业必须合法查询客户征信，保障客户信息安全，“我们对接的第三方征信产品，不仅要评估企业的综合实力，更要考察接入数据的来源及资质证明。而且，严格执行‘先授后查’原则，每一笔征信查询都要获得客户的征信授权。”
接受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表示，为促进汽车融资租赁行业的健康发展，需多方共建共治，最终实现互利共赢。
在签订合同时，企业应明确告明消费者具体协议，充分考虑和评估承租人持续支付租金的能力。提升风险管理意识，加强员工培训业务规范，鼓励与客户进行友好沟通。同时，企业还要积极打造客户服务体系，针对客户需求，开展保养保修、违章处理、紧急救援、保险续期、退车置换等专业服务，以树立客户对融资租赁方式购车的信心，加速行业发展。
消费者则应在收入预期稳定的情况下，理性评估自身消费能力，再选择是否采用融资租赁的购车模式。尽量选择正规的租赁公司，签订合同时，要仔细阅读、准确理解合同条款，避免后续出现争端。
监管部门要切实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推动企业履行主体责任，维护规范市场秩序。此外，要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的引领作用。
罗军还呼吁企业不要恶性竞争，太多的冲销和低价宣传有损行业发展。“我们说融资租赁行业的发展潜力很大，空间很大，目前还在刚刚起步阶段，但我们如果任由它野蛮生长，不利于整个行业的发展。如果能够通过发挥行业协会的作用让政府、企业和消费者达到平衡，让市场能在规范的情况下运营，那么我觉得是非常有价值的。”
依托完整产业链 助力广州汽车新零售发展
自2018年中国汽车销量出现近28年来首次负增长后，2019年我国汽车销量再次出现负增长。
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汽车累计产销量分别完成2572.1万辆和2576.9万辆，同比分别下滑7.5%和8.2%，下降幅度进一步扩大。今年1至2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汽车销量同比下降42%，其中2月下降79.1%。
这也是前述多地出台刺激汽车消费政策的重要原因。而当下，挖掘一二线城市的存量市场，同时开发三四五线城市的增量市场，将成为未来车市的重要出路。汽车融资租赁可以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张朝锋说：“90后年轻人更乐意接受新兴事物，所以目前汽车直租业务的客群主要是四五线城市的年轻人，他们往往没有房贷的压力，却有出行的需求。但是，欧美日的汽车融资租赁客群主要是固定3年左右换新车的客户，他们一般经济收入较高，对汽车的车况、品质及技术要求也较高，倾向于将车辆的年审、维修保养等日常事务委托给融资租赁公司，理论上，这个高端客群应该在一二线城市首先出现。”
对于广州而言，汽车产业本身作为支柱性产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广州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在收车规范发布会上曾表示，“汽车融资租赁是汽车金融的一片蓝海，可以在汽车产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加速器，助力汽车新零售的发展。”
罗军同样认为，广州汽车制造业基础发达、汽车产业链完整，拥有广汽、东风日产等龙头企业和一批上下游配套企业，这是广州发展汽车融资租赁的优势，反过来，汽车融资租赁发展好了，将促进厂商的制造和销售，最终助力广州汽车产业持续稳定发展。
“2014年广州市政府提出打造‘中国融资租赁第三极’，经过近六年的发展，广州在全国融资租赁第三极的地位已初步形成，并且在粤港澳大湾区中具有优势。相比香港更多的是在飞机租赁这一块有特色，广州的面非常宽，涉及到飞机、轮船、汽车等行业。”罗军说。
张朝锋还表示，从长期发展来看，广汽租赁的宗旨就是为广汽集团建立重要的新车销售工具，也就是汽车融资租赁，并利用汽车融资租赁的特性，与厂家共建成熟完善的残值管理体系，并在这个体系基础上建立比汽车消费贷款更完整的闭环的汽车销售及消费产业链：新车→（收回）二手车→（置换）新车，由此延伸广汽集团的产业链，通过稳定的二手车价格带动新车价格的稳定，稳定品牌价值，促进新车的销售，为广汽集团的主业赋能，最终助力广州汽车产业的发展。
一号楼工作室出品
采写：
南都记者 冯芸清
实习记者 郑雨晨
梁思华
责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