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之后的另一起商业闹剧：比特大陆又陷夺权

文|每日人物 曹徙南 编辑钟十五

距离李国庆率人抢当当公章不过12天，又一行业龙头企业在北京上演“夺权”大战。

5月8日上午，比特大陆创始人之一，前执行董事詹克团前往北京市海淀区政务服务中心二楼领取北京比特大陆科技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该公司为比特大陆的子公司之一，同时也是比特大陆的运营主体。而这份营业执照上，法定代表人的名字是詹克团。领取过程中，营业执照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不明身份人员当场抢走。

事后，詹克团向附近的上地派出所报警。据财经网报道，抢夺者由比特大陆现任法人代表刘路遥指挥，他是比特大陆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吴忌寒的高中兼大学同学。

随后，比特大陆发表官方声明称，詹克团已于2019年10月28日被免去法定代表人资格，并不再担任北京比特大陆科技有限公司的任何职务，市场监管部门公示登记显示詹克团为公司法定代表人属于登记错误，詹克团无权领取公司营业执照。

▲ 北京比特大陆的官方声明 图 / 微信公众平台

5月9日，比特大陆内斗又有了最新进展。

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称，从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获悉，北京比特大陆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已变更为詹克团。该系统显示，葛越晟为监事，詹克团为执行董事、经理。

实际上，比特大陆两位联合创始人之间早生罅隙，之前也已发生过多次夺权冲突，只不过由于其公司业务局限于虚拟货币领域，并未如当当般演变为全民话题。

兄弟躬身入局

2009年夏天，23岁的吴忌寒拿着经济学和心理学双学位从北大毕业，进入投资行业，担任风险投资分析师和投资经理。就在几个月前，中本聪开发出首个实现了比特币算法的客户端程序并进行了首次“采矿”，一场围绕着比特币的疯狂游戏正式按下了开关。

2011年，吴忌寒正式接触到比特币，花了三天时间了解其技术要点后，吴忌寒决定成为比特币的玩家。他向亲友筹集了10万块钱，买了900个比特币，并成为Bitcointalk论坛的中文版版主，这里聚集着比特币的早期爱好者，币圈的传奇人物也经常在其中出现。

2011年，吴忌寒与科幻作家长铗（刘志鹏）一拍即合，联手创办比特币的中文论坛——巴比特，翻译各类比特币资讯文章。年底，吴忌寒将中本聪的论文《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译成了中文，至今仍然是传播最广的版本，吴忌寒成了中文币圈的布道者。

随着比特币升值和投资矿机生意，吴忌寒完成资本原始积累，也意识到应该往行业上游走，生产能挖掘比特币的矿机是门更大的生意，但他苦于缺乏技术。

▲左为吴忌寒，右为詹克团 图 / 虎嗅网

2013年，彼时从中科大研究生毕业的詹克团在天津迪未数视科技有限公司经营机顶盒业务，吴忌寒在北京街头闲逛时遇上了詹克团的一名推销员，两人由此开始相识。吴忌寒看中了詹克团的技术出身，邀请他一起创立矿机公司，詹克团花了两个小时看完维基百科上的内容，当即决定加入。

两人达成对赌协议，吴忌寒不发工资，而詹克团带领的技术团队如果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矿机芯片的研发，将获得比特大陆60%的股份。仅用半年时间，詹克团就拿出了55nm比特币挖矿芯片BM1380，以及基于BM1380芯片的蚂蚁矿机(AntMiner)S1的第一代蚂蚁矿机，挖矿效率远超同行。这为比特大陆的崛起打下了第一根地基。经过几次芯片迭代，比特大陆生产的矿机一度占领了80%的市场。

市场份额的做大，詹克团在公司内影响力也在做大。虽几经稀释，詹克团仍占有比特大陆36%的股份，依然是第一大股东，亦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吴忌寒旗下基金则持有20.25%股权，为第二大股东。

与此同时，比特大陆设立了双CEO的制度，吴忌寒负责市场的宣传推广，詹克团负责技术研发，但也为日后比特大陆的高层内讧埋下隐患。生意顺风顺水时，两人自然相安无事。随着比特币行情降温和上市计划的提出，比特大陆走到了它的分叉路口。

龙门难越

2018年9月26日，比特大陆赴港递交IPO申请，计划融资10亿美元。同时，为简化旗下全资子公司结构，符合上市要求，10月29日比特大陆科技控股有限公司在离岸金融中心和“避税天堂”开曼群岛注册成功，该公司成为比特大陆集团的顶层公司，詹克团和吴忌寒为该公司联席董事会主席兼联席CEO。

开曼比特实行AB股制度，詹克团和吴忌寒持有具备10倍投票权的B股，其余股东均为一股一票的A股。由此，詹克团掌控了36%的股权、59.6%的投票权，吴忌寒掌握了20%的股权、30%的投票权。

比特大陆递交的招股书中，红杉资本、创新工场、IDG资本、淡马锡等著名投资机构赫然在列。招股书显示，2015年至2017年，比特大陆收入从1.37亿美元增长到25.18亿美元，净利润则从4860.3万美元增长到7.01亿美元，2018年仅上半年的营收和净利润便达到28.45亿美元和7.43亿美元。

漂亮的数据之下，潜藏着危机。

比特大陆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矿机销售和自营挖矿，在2017年二者的营收贡献占比分别是89.9%和7.9%。此外，在比特大陆的资产中，有28%是加密数字货币资产。在这一前提下，吴忌寒认为应该继续开发新矿机，重仓BCH，坚持在区块链行业发展。

而占有更多股份的詹克团则主张把资金投入到AI研发中，以矿养AI，希望逐步将比特大陆从一个矿机公司转型为人工智能公司。这对于上市关头的比特大陆来说，显然会被视为不务正业。

▲詹克团2019年9月在第三代AI芯片的发布会上 图 / 链得得

2019年3月26日，以不符合“上市适应性”为由，比特大陆碰壁港交所。加之2018年，比特币价格暴跌，比特大陆此时已陷入裁员潮。

2018年圣诞节前后，矿机业务裁员比例为百分之三四十，而AI业务裁员比例则达到百分之五十，整个比特大陆从3000余人缩减为1000余人。从业务缩减的比例来看，似乎是吴忌寒占了上风，但他看好的BCH开发团队“哥白尼”被全部裁掉。

就在上市受阻后不久，比特大陆发布内部信，宣布组织架构调整。两大创始人双双卸任CEO，由原产品工程总监王海超担任公司CEO，詹克团担任公司董事长，吴忌寒担任公司董事。而比特大陆的公司业务范围，则聚焦在数字货币和人工智能芯片以及基于此的产品和服务。

此后，吴忌寒带领部分员工出走，成立加密货币交易平台Matrixport。吴忌寒除了保留一席在比特大陆董事之位，手上还握有比特大陆的公章。这将成为他日后“夺权”的重要利器。

在詹克团的主导下，比特大陆业务重心逐渐转向了AI。但AI行业目前仍然是个看不到回报的无底洞，面对谷歌、英伟达等行业巨头，比特大陆难有胜算。除此，比特大陆外患不断。离职者杨作兴创立的神马矿机和朱砝创立的币印矿池趁机崛起，逐步蚕食着比特大陆原先的市场。

2019年6月，据彭博爆料，比特大陆再次启动赴美IPO的事宜，最快将在7月底之前递交招股申请。然而至今仍无下文。

“斩首行动”

2019年10月27日，詹克团以比特大陆董事长的身份出席深圳安博会，在现场发布其最新的AI服务器，打算向视频智能分析领域进军。第二天，仍停留在深圳的詹克团得知，吴忌寒突然回归，联合其他公司高管免除了詹克团在比特大陆的一切职务，并将法定代表人更换为自己，同时接替执行董事一职。

这次吴忌寒能够绕开詹克团和其他股东完成这次斩首行动，靠得正是手里的那枚公章。随后，吴忌寒迅速修改公司章程，废除詹克团的特殊投票权，此举让吴忌寒掌握的投票权超过50%，夺权行动才算告一段落。

为重回比特大陆，詹克团针对吴忌寒的工商变动申请行政复议，质疑其行为不合规。今年1月31日，海淀区人民政府做出行政复议决定，撤销10月28日变更法人为吴忌寒的登记行为。但吴忌寒于1月2日已将北京比特大陆的法定代表人再次变更为刘路遥。刘路遥是吴忌寒在南开高中和北京大学时的同学。2018年进入比特大陆，任公司首席财务官。

随后，詹克团提出第二次行政复议申请，请求撤销刘路遥的登记变更。4月28日，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政府二次下达《行政复议决定书》，宣布撤销吴忌寒和刘路遥所做的两次行政变更登记。

对于这一结果，比特大陆公告认为这是行政手段干涉公司内部自治，有违《公司法》相关规定，他们将为此提起行政诉讼。截至5月8日，北京比特的法定代表人上写的都是刘路遥的名字，但今日已被更改为詹克团。

二虎相争，殃及池鱼。2019年11月，吴忌寒回归后，为稳定人心，宣布全员加薪。然而2020年初，比特大陆进行“人员优化”，人数从1300多人砍到了500多人。更有应届生在网上发言称，还未入职便收到了裁员通知。

▲比特员工在北京公司举横幅抗议 图 / Odaily星球日报

相比于当当网旷日持久的闹剧，比特大陆的权力游戏显得要简单明了许多。

在当当风波中，李国庆和俞渝并未就当当网的运营主体达成统一的标准，李国庆认为运营主体是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而俞渝则认为是北京当当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这导致两人在股权结构上也各执一词。

按照李国庆的说法，夫妇二人共持有91.71%股份，假设离婚后股权平分他将获得45.855%，再加上两家小股东公司（合计8.01%）的支持，他将获得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但在俞渝看来，应该是俞渝持有当当网股权52.23%，李国庆为22.38%，二人的儿子拥有18.65%（由父母代持）。

而比特大陆则不存在这样复杂的股权结构问题。比特大陆境外公司，即开曼比特百分百控股香港比特（Bitmain Technologies Limited），而香港比特又百分百控股北京比特，北京比特又是比特大陆的运营主体。作为香港比特的唯一执行董事和授权代表人，吴忌寒的夺权要名正言顺许多。

然而从5月8日的全武行来看，詹克团并不会就此放弃。无论是通过法律流程恢复自己的10倍投票权，还是按照36%的股权争取部分中间股东，詹克团都并未完全出局。吴忌寒也在抓紧时间将北京比特的资产，向自己的家乡重庆转移。币圈最大的一块大陆将向何处漂移，仍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