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辛暴雷、全球负利率离我们有多远？

作者 | 万汇麟文化

1 瑞幸被迫自爆

4月3日，瑞幸门口排满了人，大家用着瑞幸的打折券，要喝瑞幸的最后一杯咖啡，这叫咖啡挤兑。下午，瑞幸订单系统已经下不了单了，系统繁忙。

美国当地时间4月2号开盘前，瑞幸咖啡（Nasdaq：LK）发布公告，地雷爆了。

董事会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委员会，发现公司在2019年二季度到四季度期间虚增了22亿人民币交易额，相关的费用和支出相应虚增。

调查还在进行，公司将进一步对财务数据等调整进行公告。

瑞幸咖啡爆跌75.57%。

截止北京时间4月3号午盘，高管层相关连的神州租车下跌了54.42%，触发熔断。

瑞幸咖啡爆雷，并不仅仅是自查，而是压力下的产物。

2月1日凌晨（周五），浑水发布做空报告，瑞幸股价盘中最大跌去26.5%。

2月3日晚（周一），瑞幸在SEC公开回应，坚决否认所有指控。

2月4日开始，瑞幸股价逐日回升，2月10日恢复到被做空前的水平。

2月5日，美国部分律师事务所开始启动针对瑞幸的集体诉讼。

2月10日开始，瑞幸连续发布15条“超过5%披露”的重要公告，涉及股东股权事宜。

3月27日，瑞幸宣布任命两名新的独立董事，刘二海卸任审计委员会成员。

4月2日，瑞幸成立“特别委员会”，启动内部调查，“自爆”公司存在22亿元的财务造假。

瑞幸在美国上市，美国的法律是做空报告出来后，美国证监会会要求公司做公告回应，或者要启动调查。

一位长期研究美股的资产管理公司CEO对燃财经表示，“瑞幸咖啡是被迫自爆，因为年报审计出了问题，如果不能按时递交审计的年报，会直接导致退市。现在发现问题，如果妥善解决，或许还能避免最坏的结果。”

2 瑞幸会怎么样？

集体诉讼免不了，估计会高达数百亿。

按照美国法律对类似案件的索赔额计算方式，即设定一个时段，当中的最高价，以及事发后最低价，得出价差，再乘以股份数量，即是这家公司可能面临的投资者索赔额。

以2020年初至今作为时间段计算，期间瑞幸咖啡2020年1月7日曾触及年内最高价51.38美元/股，事发后最低价为2020年4月2日晚触及的4.9美元/股，公司最新总股本为2.4亿，由此可粗略计算出，一旦面临集体诉讼，瑞幸咖啡将面临的赔偿总计约112亿美元，折合人民币754亿元。

有意思的是，做空报告发布的时机，正值财报披露季前夕。

瑞幸主动披露事实，可能是降低未来责任的一种法律行为。

接下来怎么办？

最坏的情况是，资不抵债，破产退市。

北京至普律师事务所主任、首席合伙人李圣说，如果本案涉嫌刑事犯罪，即证券诈骗，FBI会介入调查，其调查的主要案件为操纵金融市场以及欺骗投资人。

中介也难辞其咎，如果造假确凿，涉及到上市的规范化培训、辅导与监督、审计、财务等公司、个人，同样面临民事赔偿责任、行政处罚、甚至刑事责任。

最好的情况是，造假是个别员工，瑞幸可以维持，或者卖给某些大股东。

3 中概股必须与瑞幸做切割

中概股已经受到质疑，中国企业需要国际资金、国际技术，瑞幸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跟中概股扯上关系。

中概股在美国上市，由SEC等负责监管，此时，配合调查，加上提出好的中概股，会对冲掉信用风险。

像新东方，被浑水质疑，就没有垮，因为禁得起质疑。

瑞幸害的是中概股，中概股好公司只有一个办法——做好管理，禁得起质疑。

存钱为什么越存越少？

说完热点问题，咱们来说说全球降息、负利率的事。其实瑞幸现象和低利率也是有关系的，因为市场上的钱太多，这些年互联网烧钱的模式越来越五花八门——单车、充电宝、咖啡、打车、外卖等等。

今年开年，欧洲、美国、日本全都降息，基准利率低得惊人。

英国降15个基点，0.1%，欧元区基准利率为0，隔夜存款利率-0.5%。美国联邦基金利率0.08%。日本2016年之后基准利率就是-0.1%，没再变过。

利率居然可以为负？低，可以理解，负利率也行？拿存款来说，负利率意味着储户不但拿不到利息，还要付给银行钱。对于贷款来说，出钱的不但不收利息，还要倒贴钱给贷款者，欠债的成了真爷们儿。

是不是很玄幻？

负利率，不是日本先干的。

2009年7月，瑞典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下调七天回购利率至0.25%，导致隔夜存款利率下降至-0.25%，但是通胀回升后很快结束了负利率政策。

2012年7月，因为欧债危机后欧元急速贬值，丹麦为了对抗大量热钱流入，对7天定期存单采用负利率。

这些都是个案，也不是长期政策。

真正意义上开创先河的是前任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在2014年6月下调欧央行隔夜存款利率至-0.1%。

此后，2014年12月瑞士、2016年1月日本、3月匈牙利都出台了负政策利率。当前我们所说的负利率，不仅指央行对商业银行的超额储备征收负利率，也包括银行间拆借利率、企业债利率转负。如此全面的负利率是2016年前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截至2019年10月，全球有121亿美元企业债是负利率，其中66%在欧洲，5%在美国。2019年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因为人口结构衰退问题，负利率可能很快蔓延至美国。负利率越来越普遍，只是时间问题。

同样是负利率，原因不尽相同。

瑞典、欧元区是由于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基本面恶化，通胀达不到预期。丹麦和瑞士实行负利率则是为维持汇率稳定，防止热钱流入，因为这两个国家很富，是全世界福利最好的国家，资产保值率高，是避险天堂。

1 大机构为什么会接受负利率存款？能传导到个人吗？

大型机构接受负利率，是有原因的。

对大机构来说，几十亿上百亿的现金，害怕天天被贼惦记。如果持有现金的成本大于负利率带来的损失，负利率就可以接受。

对于居民和小企业来说，现金本来就不多，他们很难接受负利率，大不了钱放着，用现金。

是不是说贷款还有钱赚？欧洲人买房子，银行是不是还给贴息？

一些商业银行确实推出了面向居民部门的“负利率”贷款，虽然银行似乎在向贷款者支付“利息”，实际情况是，银行会变相收取费用。

2019年8月，丹麦第三大商业银行推出了世界首例负利率按揭贷款，向客户提供年利率为-0.5%的10年期贴息购房贷款。但是，银行会收取大约7.65%的手续费，你的实际利率还是正的，并且贷款的期限不能超过10年。没有贷款还有钱赚的好事儿，不然可以进行跨国套利了。

从经济学上来说，负利率解释的通吗？

2 掉个书袋，普及负利率的经济学解释。

1916年，德国经济学家西尔沃·格塞尔提出对流动中的现金征税：流通中的货币必须定期盖上印章才能有效，但印章需要花钱买，大萧条期间曾在奥地利和德国民间流传，但后来被央行禁止。

美国经济学家曼昆提出了一个“抽奖”制度，央行可以每年抽取一个0-9 之间的货币尾号，抽到的钞票就作废，这样大家都会把钱借出去，而不是拿在手里。

希尔沃和曼昆的方法，相当于对持有现金征税，防止现金沉淀，国家经济受到负面影响，相当于血液循环变慢了，会出问题。

负利率也是对持有现金进行征税的一种手段，也是为了刺激大家把钱放出去，激活经济。

负利率之所以令现代经济学家手足无措，是因为它不符合费雪 “零利率下限约束”的基本假设。

费雪认为，如果借出货币带来的回报是负的，那么，任何一个理性的经济体都不会选择借出货币，这正是流动性陷阱的原理，即名义利率低至某一个接近于 0%的值时，人们理性的选择是持有现金而不是进行投资活动。

货币政策刺激到了一定限度，就失效了，这就是现在发达国家所害怕的，美联储降息100个基点，市场不涨反跌。

自从凯恩斯主义出现以来，货币政策成为各国央行玩弄的工具，玩到现在，发现有点玩不动了。

几十年前发达国家的利率都还挺高，有10个点左右。每次经济下行的时候，各国央行就搞降息，刺激经济。每次降1个点2个点的。

那个时候，利率有降也有升，在经济过热的时候，央行也考虑加息，抑制一下大家火热的投资消费热情。

不过90年代中期以来，全球经济低迷的时候多，向好的时候少，降息次数远多于加息次数。现在许多发达国家已经接近0利率了，再往下，就是非常规的负利率。

负利率的意义，在于让更多的资金流向市场，鼓励投资和消费，刺激经济增长。

目前实行的负利率，主要是中央银行对商业银行提供负利率，央妈的意思是，你们别来我这存钱，把钱都贷出去，贷给企业，让企业资金充足，抓革命促生产。

商业银行面向居民的利率还是正的，以日本为例，只有0.001%，10万元的本金存银行一年，利息只有1元。

利率从0降到负1%，从1%降到0，情形差不多，都是央行用来刺激经济，对抗通缩的。

最惨的是欧洲的银行，他们没有办法把准备金的负利率转嫁到个人客户那里，这从他们的股价也能看出来。而且，他们还停止派息了。

4月1号，汇丰、渣打、巴克莱这些英国银行一起发布公告，为了应对危机，暂时停止派息。这件事情影响挺大，全球股市大跌。

一是信仰受挫，汇丰一直被看作大蓝筹，很多机构和个人因为高股息一直买入持有，突然不分红了，信仰受冲击。二是大家担心监管机构看到了大家不知道的坏消息，让银行提前收紧银根。果然，4月2号，巴塞尔协议三，也就是常说的巴三推迟执行了。

欧洲可以理解，发展的早、遇到瓶颈也更早，但日本一个亚洲国家，是怎么搞成负利率的？

3 日本拥抱负利率，从90年代末开始。

日本虽然是亚洲国家，但明治维新之后发展的快，很快成了发达国家，甚至比英、法、意这些老牌强国还厉害。

从1991年经济泡沫破裂后，日本经济进入衰退的10年，20年，30年。

名义GDP从1991年后，从来没有一年高于3%，甚至在好几个年份出现负增长，1991到2018年的27年间，GDP年均增长0.62%。

其实早在1995年，日本一年期国债利率就已经逼近零了。从这之后，他们低利率时代已经持续了25年了，还真不是2016年开始的。

这些都是直接原因，那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是技术红利消退

实行负利率的国家根本原因是经济发展停滞。

在经济繁荣年代，利率当然高，因为赚钱相对容易，大家倾向于加杠杆投资，利率自然就会高。反过来看，现在利率这么低，说明快钱不好赚，高回报的投资机会不好找，尤其是欧洲、日本。

大的经济繁荣期依靠革命性的技术红利，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两次工业革命和互联网革命。

通常，底层技术革命的周期为100年左右，技术红利期为50年左右。

之前两次工业革命把人类从农业社会解放出来，进入上世纪90年代，技术红利逐渐递减、消失，世界经济逐步进入低增长区：

如今，大家期待的纳米技术、量子计算、人工智能、无人驾驶、基因技术依然“雷声大雨点小”，尚未完全进入大规模商用、量产阶段。

其次，发达国家人口老龄化，撒哈拉沙漠以南、东南亚人口多，又没有消费能力，供给和需求减少。

按照联合国的界定，如果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比超过7%，就算老龄化社会了。

2017年，日本这个比例是27.05%，老龄化速度明显快于美、英、法等发达国家。从2011年以来，日本连续9年人口负增长，年均人口增长率负0.15%

我们简单做个测算，按照目前的人口减少速度，每年减少50万，再过200多年，日本无人。

无论经济还是人口，发达国家现在已经逐步进入一种稳态。

最后是因为日本已经进入低欲望社会

所谓低欲望社会，就是看起来全社会都很佛系，没有与天斗与地斗、与邻国比的动力了。

日本著名学者大前研一曾针对日本的状况出过一本书，《低欲望社会》，被称为日本的新国富论。

日本人没有炒房的欲望、没有炒股的欲望、没有结婚的欲望、没有购物的欲望，宅男宅女越来越多，谈恋爱觉得麻烦，上超市觉得多余。

看看日本的品牌，优衣库、无印良品，黑白灰是主色调，处处透露着禁欲系色调。

大前研一认为，导致日本低欲望社会的主要原因是负债压倒了幸福感所致。

说白了还是泡沫危机留下了阴影，老百姓手里没钱了，经历过财富的幻灭之后，大家都学会了节俭度日。

现在30-50岁的日本人，经历过这“失落的20年”，不想结婚、买房、生孩子，不愿做任何有风险、有压力的事。

在传统模式下的日本男性，承担着全家的经济压力，名副其实的“工具人”，没有幸福感可言，一个字，惨！怎么办，省！

有数据显示，尽管在日本银行的负利率政策下，存款利率几乎为零，但中老年人一直在持续地储蓄宝贵的退休金和养老金。

日本的家庭金融资产为1800万亿日元，存款占到了其中的一半。

关键是近70％的家庭资产由60 岁以上的人持有，日本老人基本不会动用自己的积蓄资助子女买房，这和中国的文化有很大的差异。

一个国家有钱的全是60岁以上的老年人，年轻人想消费却压力大。老年人天天想着健身、养老，基本没有消费，据说，日本养花的人特别多，因为老年人多。这经济，能起来吗？

4 给中国的经验和启示。

2019年11月21日，前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出席2019年创新经济论坛时这样说：“中国还是可以尽量避免快速地进入到这个负利率时代”。

目前，国内利率已经处于历史低位。如果看实际利率，实际利率就是名义利率减去通货膨胀率，我们的实际利率也先到了负值的边缘：一年期LPR4.05%，2019年因为猪肉涨价，CPI很多月份在4-5左右，如果把CPI当做通货膨胀指标，虽然名义利率距离零还很远，但实际利率确已经在负值边缘了。

负利率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同时，我们要清醒的认识到，低利率时代将无可避免地到来，时间早晚而已。从世界范围的经验来看，一旦进入负利率泥潭，似乎很难走出。

低利率时代，理财产品的收益会进一步降低，我们必须要慢慢接受低收益低回报，不断更新自己的认知。

我们的结论是：社会和企业只有找到真正的内生动力、不断革新生产效率和技术，才能在低迷增长中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