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军事 2021-01-16 13:15 的文章

故乡的老屋

    我的故乡在江汉平原东北部,那里有一栋父母居住30多年的小楼,我们习惯称之老屋。今年10月13日,是父亲离世3周年忌日,我千里迢迢从北京回到老屋。

    走出高铁站,夜已深沉,寒气袭人。我迎着若明若暗的路灯,冒着淅沥的秋雨,乘车来到老屋前。时光无情,岁月峥嵘,老屋在风雨磨蚀中变得破旧萧条。门窗油漆脱落,朽烂变形,墙面起皮掉白,院里地面也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长满黛青色苔藓,斑驳杂乱,像一块巨大的调色板。老屋老了,但驻足细看,老屋依然是那样挺拔而雅致,亲切而熟悉,像父亲清瘦俊逸的身影。

    小院长满苔藓的地面斑驳开裂,但门前的桂花树依然幽香老屋

    建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面积约260平方米,是一栋带小院的四间二层,且南北通透呈“品”字型的砖混结构建筑。它的南面是一片稻田。每当春夏季节,带清草味的稻苗,郁郁葱葱,长势旺盛,如碧波随风荡漾,令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秋天,稻田里一片金黄。特别是到了收割的日子,阵阵微风吹来,沁人心脾的稻香就会弥漫到老屋的每个角落。老屋的北面是一片空地,长满了蒲公英、野菊花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东面是一条小街,不时有人经过。西边则是一所工厂子弟小学,围墙边一排高大茂密、遮天蔽日的梧桐与水杉,挡住了夏日西晒的炎热,让老屋里不再酷暑难耐。每当上课的铃声响起,从校园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清脆悦耳,像是在吟唱一首轻快的歌谣。老屋独天得厚、闹中取静的环境,让街坊四邻很是羡慕。

    老屋筹建时,我已参军入伍,就读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建筑系。父亲来信告诉我,家里想换个环境居住,准备新盖一处房屋,要我这个学建筑的学生一显身手,帮他设计一套图纸。于是,我根据地基环境和使用需求,草拟了一套建筑图,经高年级同学修改完善,将图纸寄给了父亲。收到图纸后,父亲马上组织工人施工。

    客厅的墙面鼓包掉皮,留下岁月的痕迹

    没想到,我们这些学院派设计的图纸,用现在的话来说,很是“高大上”。父母收入不高,资金有限,纵使九牛二虎之力,也盖不起这栋建筑,这让父亲好一阵子犯难。无奈之下,他只得与工人边修改边施工。因经费捉襟见肘,就拆东墙补西墙,后来实在没辙了,只好把北面的双层山墙改建成单墙,总算让工程完工了,但其规模档次与初期设计却大相径庭,不可相提并论。特别是遇到雨雪天,屋子里潮湿阴冷,凉飕飕的,这让爱唠叨的母亲找到了经常数落他的理由。

    老屋是父亲耗尽心血的作品。听亲友说,小楼施工时正值春夏之交,我在部队服役,两个弟弟上学,母亲上班,父亲没有帮手,全是他一手操劳。竣工时,全身被蚊虫叮得大疱叠小疮,人累得又黑又瘦,几乎脱了型。小楼虽然用料简陋,图纸也缩过水,但造型新颖、设计精巧,颇有玉树临风之感,在当地是不多见的,引来不少亲友和路人前来参观。每当这时,出身贫寒、勤俭持家的父亲,脸上便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更让他欣慰的是,奋斗了大半辈子,终于像春燕衔泥般地给子孙后代筑起了一个遮风挡雨的窝。天气好的时候,父亲喜欢一手夹着烟,一手端着茶杯,蹲在楼前的树荫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主动地与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似乎是想让人家关注他亲手修建的小楼,很有成就感。

    虽然空置多年,但屋子里仍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经过30多年岁月洗礼,老屋真的老了,也落伍了,失去了当年的风韵。此刻,它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好似在酣睡,又像在等待。我走进院子,像一位浪迹天涯的游子,站到了家门口,却难以平复“砰砰”跳动的心,不敢迈进去,意恐惊扰了它。

    终于,我鼓起勇气,推开老屋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久违了的家的味道。抬眼望去,老屋里的陈设依旧,迎接我的都是熟悉面孔,就是不见父亲的踪影。他3年前已离开我们,我再也见不到他系着围裙,备好丰盛的饭菜,慈祥的脸上挂满微笑,站在院门迎接我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