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空军女少校眼中的英雄本色
听过他们拼搏的生死故事,见过他们生活中的寻常样子——
一位空军女少校眼中的英雄本色
空军军医大学特色医学中心感染内科病房内,护士李春艳和张勐珠正在给患者治疗。刘小娟 摄
读军校前,父亲向我和母亲一次次告别;当兵后,我向父母一次次告别
我的名字看上去十分复杂,单名“鹥”里有一个小鸟的“鸟”字。鸟儿能上天,我的父亲也会飞翔,他是空军一名战斗机特级飞行员。
我5岁那年,父亲调到了外地。当时母亲在南方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生活在都市里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要是随军去我爸的部队驻地,上学选不到一所好的学校。父母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不随军。从此我们一家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从5岁到16岁,我都在火车站里跟父亲告别。大概是从小经历太多分离,我对人群聚散的场所情有独钟。港口、车站、轨道、机场……每一个来来去去的场所都代表着一次次出走,也寄托着很多希望。
小时候,父亲每年休假回家探亲,我总是想不起来他的样子,唯独那身军装却非常清晰地滑翔进我心里。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年趴在火车站旅客出口处的铁门外焦急寻找父亲的情形,他总是一身戎装,拎着行李箱急匆匆地向我走来,爱意满满。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通信联络不像现在如此方便,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通过电话找到父亲,只能等着他打固定电话回来,更多的是靠写信,我跟母亲会合写一封信寄给他。
那会儿我上小学,不会写的字用拼音代替,定期寄信收信。父亲的回信都是由母亲念,通常念完关于我的部分,她就把信收起来,躲着我偷偷看。
父亲的字里行间让我对军营充满幻想,这是一种因缘,我确信父亲舍得远离我和母亲去飞行,那么空军一定是个神秘而令人向往的地方。
10岁之后,我开始在暑假时间独自坐火车去父亲的驻地看他。母亲把我托付给陌生的列车员,好心的阿姨会带我一起吃牛肉罐头配米饭,睡列车员车厢,再把我交到父亲手里。
父亲让人带我去看飞行,白天在外场,他们把年幼的我抱进机舱,飞夜航的时候,我和空勤家属们坐在屋顶上数着星星。那时候,我真是不明白飞机上这些枯燥的表盘有什么值得父亲痴迷。
记得那个夏日午后,我正在休息室美滋滋嘬着冰棒。父亲拎着头盔,突然一脚踹开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飞行员。他们刚飞完一个架次,飞行服被汗水湿透到能滴出水来。
他们在争吵。这个时候,我被别的叔叔带出房间。路上有人告诉我:“刚才飞行训练差点出问题,幸亏你爸反应快……”
这些年遇到的飞行险情和他获得的军功章,父亲都很少跟我谈及。后来我考上了军校,也成为一名军人。
我的成长故事其实并不特别,它只是众多空军飞行员子女成长记忆中的“普通版本”。
与大部分父母生怕孩子离家太远不同,从年少时,父母就支持我寻求自己的诗和远方,鼓励我离家去看外面的世界。
读军校前,父亲向我和母亲一次次告别;当兵后,我向父母一次次告别。
毕业后到部队报到前的那一晚,父亲拿出来一个铁盒子,里面是他所有佩戴过的军衔、肩章、领花。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跟我谈人生、谈未来的军旅之路。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从此我将和父母告别,而告别其实是一个感情成本很高的仪式。
我们每天都要和一些事情告别,有时只是一个转身,就离开了一个工作、一个人、一个地方;有时只是因为时候到了,就不得不远离一段原有的生活轨迹。
对于普通人来说,勇敢是一种个人品质。对于军人来说,勇敢是一种职业道德
我真正领略到飞行的风险,是自己调到原空军总医院上班没多久。
那天中午,我正在外面,突然接到母亲电话:“你徐叔叔的飞机摔山上了,我陪你阿姨一直守在ICU里,现在人送到你们医院了。”
徐叔叔跟父亲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住在我父母家对面。挂断电话,我就往单位跑,眼泪不自觉往下掉。当我在重症监护病房看到徐叔叔和他身上冰冷的仪器,真的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
在别人眼中,徐叔叔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