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丨比尔·盖茨：中国将在很多领域拥有世界领

比尔·盖茨。 澎湃新闻记者 于潇清 图

连续第三年，比尔·盖茨在年关将至的时候来到中国，以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联席主席的身份推进基金会和中国各个企业、机构的合作，同中国老朋友们密集交流会见，更重要的是，亲身感受一下这个国家的快速发展。

“自从1980年代以来，我就经常来中国，亲自看到了中国的巨大发展。每过一些年，就会有人说，‘中国发展的确实不错，但很快就会结束了’。然而事实上，虽然中国总会面临不同的挑战，但无论在医疗和农业，还是前沿科学领域，中国都从过去落后的情况发展到现在的世界一流，这对当今的发展中国家和贫困国家来说是非常值得借鉴学习的。”在11月21日的采访中，比尔·盖茨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道。

当天的采访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一些开始，在这之前，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刚刚与盖茨基金会续签谅解备忘录，双方决定进一步支持和开展科学技术研究合作，以应对重大的全球健康与发展挑战，以支持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

紧张的行程让比尔·盖茨略显疲惫，但显然心情不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他边回答问题边摇晃着身体，表现出一种美国人特有的随性。采访中，他还向记者推荐起了他最近正准备看的一本中国科幻小说——《三体》。

就在前几日，微软股价的上涨让比尔·盖茨再一次成为了世界首富，不过对此，他却说或许是因为他“捐钱捐得还不够快”。2000年，比尔·盖茨成立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2008年他宣布将580亿美元个人财产捐给慈善基金会。

自2015年与中国互联网发展基金会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依托互联网等新技术推动公益慈善、公共卫生、国际发展等领域的务实合作以来，比尔·盖茨对中国的关注与观察逐年增加。

此次中国之行，他看到了中国的最新发展，尤其是科技领域的发展，并且更具体地思考着如何进一步推进合作。

“华为一直非常具有创新性”

“中国正持续加大科技投资。中国在数字领域的科研质量水平已经很高，生物科技领域也在迅速提升。现在有大批杰出的科学家选择回国，国内还有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年轻一代，中国对全球科学进步的贡献正在加大。”盖茨关注到。

值得注意的是，这已经是他在一个月内第二次提及中国科技。

在出发前往中国之前，他在出席《纽约时报》举行的有关活动上，公开批评了美国国内的一些人对中国的科技与产品存在“妄想症”，试图阻止所有的中国创新技术与产品进入美国，这其中，对华为等中国公司的打压就是例证。盖茨当时说道，“与所有的商品和服务一样，华为都应该接受客观测试，那些认为进入美国市场的所有中国产品都是坏的，或者认为进入中国市场的美国产品是坏的，这（想法）是疯狂的。”

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他再次回应了有关问题，盖茨说道，“中国会在很多领域拥有世界领先的公司，这对世界是好事。华为生产更低价的5G产品，与其他公司形成竞争，从而迫使它们降低价格或尝试改进产品，这是好事。华为一直非常具有创新性。”

盖茨表示，“至于一个国家是否可以信任另一个国家或地区提供的产品，这个问题以前就出现过。当我们开始向中国销售Windows操作系统时，当时就有一些质疑——中国使用Windows操作系统安全吗？因此，我们向中国政府提供了Windows源代码，让他们看到里面到底有什么，并确定那就是我们提供的产品。”

在盖茨看来，围绕华为的议题本质上是一个产品验证问题。“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现在高科技产品都带有软件，飞机发动机或拖拉机都是如此，如果我们希望中国和美国相互采购这些飞机发动机或拖拉机产品，就要确保双方都能接受。”盖茨进一步说道，“令人失望的是，我们没有在制定客观标准上做更多的工作，仅仅因为某个产品与某个国家有关联，就拒绝使用，这是很疯狂的。希望今后能在这些问题上开展一些建设性的工作。”

“中美竭诚合作才能更好应对棘手问题”

今年恰逢中美建交40周年，四十而不惑，中美两国关系也正面临着许多新变化与新挑战。就在盖茨开展中国之行的同时，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等一批有识之士也来到了北京，提醒各方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在北京举行的2019年创新经济论坛上，基辛格说道，“在新的形势下，两国都需要新的诠释。中国体量巨大，一直在为自身的强盛不断努力，但这并不是问题的源头，也不应该被看作是对外界的威胁。从战略意义考虑，中美需要更密切的关系。”

亨利·保尔森也在论坛上表示，“美中若向‘脱钩’方向前进是错误的，一旦‘脱钩’，那么两国在流行病防控、气候变化、核扩散等国际问题上就很难携手。”

本月23日，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在名古屋出席二十国集团外长会期间就中美关系阐述中方原则立场时说道，美国大搞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破坏多边主义和多边贸易体制，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美方出于政治目的，动用国家机器打压合法经营的中国企业并扣上种种“莫须有”罪名，是彻头彻尾的霸凌行径。

所幸的是，中美关系中仍然有积极因素不时显现，基辛格与保尔森的言论是一种表现。此前《华盛顿邮报》7月刊发的由95位美学术界、外交界、军界及商界专家联合署名的公开信也也是另一种表现，信中称，使中国成为敌人只会适得其反，表明支持对华全面敌对政策的所谓“华盛顿共识”并不存在，而这封主张对华接触、调整美国当前对华政策的公开信如今联署已经超200人。

盖茨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我个人当然希望中美关系能够转好，有关关税或其他贸易壁垒的阴云也能变得更加明朗。”他说道，“在应对那些重大全球问题上，比如是否做好了应对疾病大流行的准备，联手打击恐怖主义，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等等，我相信中美双方竭诚合作才能更好应对这些棘手的问题。如果中美两国都不积极参与，气候变化的解决方案恐怕无从谈起。”

“明年还会来中国”

去年，盖茨有了一个新头衔——“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而这位老朋友也在过去多年中坚持推进着盖茨基金会同中国在疫苗、卫生、扶贫等领域的合作。盖茨说道，“如果你的孩子得了癌症，如果我们找到了治愈这种癌症的方法，你不会在意究竟是中国科学家，还是美国科学家解决了这个问题。”

就疫苗领域的合作，盖茨回忆道，“十年前我们发现了一种在成都生产的日本乙型脑炎疫苗。但当时由于中国医药监管体系的监管水平和标准并没有完全与国际接轨，所以我们花了很多年，投入了大量资金才使得这家疫苗生产厂家达到了国际标准，使这支疫苗通过国际认证。”

盖茨说道，“现在有部分中国生产的疫苗已经获得国际认证，比如脊髓灰质炎疫苗。我们还将见到更多，因为有大量的药物研发创新工作正在中国展开。如果我们一起解决了医药监管体系的问题，那么中国的疫苗就将能够更加迅速地造福全世界。”

11月21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夫人、世界卫生组织结核病和艾滋病防治亲善大使彭丽媛在会见盖茨时就表示，中国把健康扶贫作为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关键举措之一，希望盖茨基金会继续支持和参与。中方愿同基金会继续开展结核病和艾滋病防治合作，总结推广有益经验，帮助包括非洲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提高医疗卫生水平。

盖茨说道，“不论是双边合作还是多边合作，中国都可以做得更多，因为发展中国家需要很多帮助。比如非洲，它面临着气候变化、人口增长、以及严峻的疾病负担等挑战。我们很高兴看到，中国正在加大对外援助的规模。”

就在采访行将结束之际，盖茨对澎湃新闻记者说，他“明年还会回来到中国”，继续推进同中国各方面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