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密布肆虐接近中国边境,是谁打翻了潘多拉
全球最具毁灭性的蝗虫大军正在逼近中国边境。
2019年12月下旬,第一批沙漠蝗群抵达非洲肯尼亚,在该国迅速酿成70年不遇的蝗灾。短短两个月,蝗虫已形成一座城市大小的“超级大军”。
肆虐肯尼亚村庄的沙漠蝗群(图片来源:美联社)
它们肆虐肯尼亚、埃塞俄比亚、乌干达和坦桑尼亚等东非国家,随着季风跨越阿拉伯半岛,又集结了更多蝗群,到达了伊朗、印度和巴基斯坦。
索马里正在组织灭蝗(图片来源:CGTN)
在也门首都萨那,一名男子试图在屋顶捕捉蝗虫(图片来源:法新社)
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报告,目前一平方公里的沙漠蝗群在一天内的进食量与3.5万人一样多。
更可怕的是,沙漠蝗虫的繁殖能力惊人。据报告,一只雌蝗虫在存活的3个月里平均可产下约240枚卵,卵两周就可以孵化,一个月内幼虫就能成熟并产卵,因此沙漠蝗虫的数量会呈指数级增长,3个月增长20倍,6个月增长400倍,9个月增长8000倍……
肯尼亚当地的蝗群(图片来源:FAO)
巴基斯坦已于1月31日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启动《抗击蝗虫国家行动计划》,以举国之力对抗此次灾情。官方表示,蝗灾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全国将会无粮可收。
看着漫天飞舞的蝗虫,市民们人心惶惶。也许是为了缓解国民的紧张情绪,巴基斯坦信德省农业部长梅尔·拉胡(Ismail Rahu)建议市民不要恐慌,可将蝗虫做成咖喱饭或者跟其他菜搭配吃,并保证会尽一切努力灭蝗。
巴基斯坦信德省农业部长已建议民众吃蝗虫炒饭
而在印度西部的拉贾斯坦邦,4000亿只蝗虫导致大量农作物被毁,有印度学者预测,蝗灾将使印度粮食减产30%-50%。
尽管目前印度称,已成功控制该国境内蝗虫的繁殖和移动,但警报尚未解除。
联合国粮农组织紧急事务主任多米尼克·布尔根(Dominique Burgeon)表示,目前受影响国家尚需要大量的粮食援助,如果不控制蝗灾,将会引发大规模的世界粮食危机。
2020年1月蝗群的迁移路线(图片来源:FAO)
粮农组织估计,沙漠蝗虫可能将会影响地球上约十分之一人(约7.7亿人)的生计,成为“全球最具毁灭性的的迁徙性害虫”。
而已经开始繁殖产卵的蝗虫可能再次在印度和巴基斯坦卷土重来,预计今年6月两国可能爆发更大规模蝗灾。
全球气候变化是蝗灾的罪魁祸首
沙漠蝗虫通常独居,性格温和且害羞,这时并没有什么危害。
但是,当沙漠蝗虫聚集到60只以上时,就会开始“黑化”——在基因释放的苯乙腈的作用下,变为极具攻击的形态:大脑因受到刺激而变大,身体耐力更强、性格暴烈、食欲大增,外观颜色也由黯淡的土棕色变成了鲜艳的黄绿色,一些鸟类和爬行动物会认为它们“有毒”而放弃捕食。
独居的沙漠蝗虫(左)和成群后的沙漠蝗虫(右)
这样的沙漠蝗群会不断聚集,无休止地进食和繁殖。因群居而变得凶猛的蝗虫甚至会啃食同类,为了避免飞行迁移时为避免暴露脆弱的侧翼而受到邻居的攻击,蝗虫们保持着同一方向前行的队形,协同一致地行动。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近年来非常罕见,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统计,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蝗灾发生频率逐渐降低,近30年来,全球没有哪个国家报告过大规模且时间持续一年以上的蝗灾,爆发小规模蝗灾的国家数量,也控制在20个以内。
蝗灾在近年十年来发生的频率在降低,深绿表示蝗灾发生 (图片来源:FAO)
科学家认为,这次罕见蝗灾的罪魁祸首,是长时间盘踞在非洲之角的异常潮湿天气。
在过去的18个月里,有数个罕见的潮湿气旋击中了东非和阿拉伯半岛,如台风“梅库努”“鲁班”等,这是由“印度洋偶极”(Indian Ocean Dipole)造成的,它类似“厄尔尼诺现象”,会让印度洋海水温度异常变化。
如此一来,位于印度洋西北角的非洲东部,便在一段时间处于持续的高温之中,大气对流加剧,降雨增加;而印度洋东南侧却恰恰相反,干旱无雨的日子变得漫长,澳大利亚爆发毁灭性的森林火灾也与此有着密切关系。
当原本干旱的沙漠,因为难得的降雨形成一处处小湖泊,植被随之生长,环境变得极有利于蝗虫繁殖,随着蝗虫数量在沙漠深处不断扩大,很快,沙漠的植被就不够吃了,它们开始加速向外迁移。
自2018年8月异常飓风光顾后的9个月里,阿拉伯半岛南部沙漠里嗡嗡作响的沙漠蝗虫成功繁殖了三代,数量暴增了8000倍。随后2019年的秋冬季,广泛而持续的降水在再次为蝗群的繁衍营造了温床。
而当肯尼亚的农民第一次在田间看到它们的时候,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赶不尽杀不绝,所到之处将庄稼洗劫一空的千亿级“超级大军”,一场灾难已经酿成。
“印度洋偶极”的发生,与近年来的全球变暖现象不无关系,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些气象专家表示,眼前这场可怕的蝗灾,还仅仅是一个预兆,“印度洋偶极”引起的跨洋灾难性气候还将继续形成循环模式。
预计在未来10年,全球气温会升高1.5度,这会让“厄尔尼诺”“印度洋偶极”等异常现象发生的频率翻倍。
联合国粮农组织高级蝗灾预报官基思·克雷斯曼(Keith Cressman)担心,到今年6月,新一代的蝗虫数量可能比目前增加400倍,对三四月份雨季播种之后的新一批作物再次造成新一轮的破坏。
沙漠蝗虫大军会进入中国吗?
目前,肆虐印度的沙漠蝗群距我国边境仅1000多公里,但权威观点和民间舆论,都认为此次蝗灾对国内可预见的影响有限。
这样的信心,一方面来自我国丰富的治蝗经验,另一方面则依附于天山、昆仑山和喜马拉雅山脉,这些终年覆盖皑皑白雪的雄壮高山,被视作抵御蝗灾的天然屏障。
(图片来源:微博@老J不老)
然而,屏障并非不可跨越的天堑,在非洲大陆上,日行数百公里的蝗虫大军,便曾绕过“非洲屋脊”乞力马扎罗山进入坦桑尼亚肆虐。
而据《第一财经日报》报道,青藏高原并不可以完全阻隔飞蝗袭扰,雅鲁藏布江流域也是重要的蝗灾发源地。更重要的是,蝗虫可以通过中南半岛,进入我国云南、广西,那么,我国也可能成为蝗灾的受害地,进而扩散到全国其他地区。
据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研究员张泽华称,对于我国而言,目前有两个关键时间节点需要注意:
一是5月份,如果在印度、缅甸有数量较大的迁飞蝗群出现,加之印度洋西南季风异常强劲,那么蝗群翻越横断山脉飞入我国云南的可能性较大,甚至还可能达到广西、四川;
二是6-8月份,印度、缅甸新一代沙漠蝗在高温条件下快速孵化,蝗情持续爆发,那么在西风急流和印度洋西南季风的作用下,进入我国境内的概率就会陡然升高。
随着国内对本次蝗灾关注度的提升,“中国治蝗全军出鸡”、“蝗虫克星珍珠鸡”等新闻登上了微博热搜,网友们对“鸡蝗大战”“鸭蝗大战”更是津津乐道。
蝗虫克星珍珠鸡觅食
据称,平均一只珍珠鸡一天可以消灭100多只蝗虫,通过这样的生物手段可以无污染地解决虫害问题。但是问题在于,这样的方式只能治理中低密度蝗虫问题,而且它们主要对付的是土蝗,来势汹汹的沙漠蝗很可能并不是它们的菜。
只有中低密度的蝗灾才能依靠鸡
一旦出现1000亿级的蝗中大军,按照鸡一天100只的捕食量,那么需要数以亿计的鸡群同时出动才有望遏制灾情,而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显示,在全中国肉鸡出栏量历史最高点的2016年,一年也就出栏了95.25亿羽肉鸡。
人们试图用布捕捉蝗虫(图片来源:BowerBird)
蝗灾更无法靠人吃来解决。当绵延40多公里的超大规模蝗群快速移动时,人类的捕食行为对其影响微乎其微。几天过后,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蝗群就会剩下被破坏殆尽的庄稼飞走前往下一站。
这时候,想控制蝗灾,也只剩下大面积使用化学药剂、病原微生物等这些方法,但是这些人为的化学物,也可能造成大面积化学污染。
消灭蝗灾需要标本兼治
与蝗虫的搏斗,一直是最艰苦卓绝的战役。
1875年,美国西部曾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蝗灾,12.5兆(1兆=1万亿)只落基山岩蝗遮天蔽日,席卷大地,51万平方公里的白天直接变成黑夜,给当地造成的损失高达1160亿美元,在西部大平原上造成了广泛的贫穷和饥饿。
1875年落基山岩蝗肆虐
据目击者报告,当时成群的蝗虫覆盖地面有15米厚,许多树枝也被蝗虫压断了。蝗虫成吨的尸体还阻塞了河流,最后被冲进大盐湖中,被盐水泡烂的虫尸在湖边堆积出了2米高3公里长的腐尸之墙。
这次蝗灾还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是人类历史上观测到的最大动物集群。
1954年,非洲的沙漠蝗群曾一路蔓延到英国,其中最大的蝗群覆盖面可达200平方公里,蝗虫吞噬了埃塞俄比亚北部的近乎所有的绿色植物,伴随着干旱气候造成了当地长达一年的大饥荒。这场蝗灾,被埃塞俄比亚视为历史上最严重的一场虫害。
而在1988年,从非洲萨赫勒地区肆虐而起的沙漠蝗群只用了5天就到达了美洲,它们飞越海洋时,通过停留在船只、岛屿以及同伴们落下的尸骸上不断前进,饿了就吞吃身边弱小的同伴,通过这样的方式,蝗群出人意料地飞跃大西洋,出现在5600公里之外的加勒比海岛上空。
这场蝗灾,一共对全世界55个国家的粮食生产造成了侵害,甚至连当时的中国,都发现了成群出现的沙漠蝗虫。
而与此次蝗灾相似的是,它同样起源于异常增多的降水,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贫瘠的沙漠变成了绿洲,为蝗虫提供了意料之外的营养。
目前,联合国粮农组织已经呼吁国际捐助者提供7000万美元的紧急援助,以帮助5个国家在这次蝗灾中遭遇惨重损失的农民和牧民。
粮农组织预计,随着蝗虫不断繁殖,受灾国家对于援助的需求也可能将大大增加,积极的控制措施已经势在必行。
回顾蝗灾爆发的机制,也许不难发现,往往伴随着生态环境的异常变化,或是战乱造成的疏于治理,或是水土资源失调和生态多样性丧失,都是历史上多次蝗灾爆发的原因。
而在今日东非蔓延至南亚的蝗灾,正是全球变暖大背景下气候极端化的表征,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扣动了灾难的扳机。
事实上,蝗灾就像是一个检验地球生态稳定与否的标准,它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人类社会每一个肆意破坏自然环境的行为,最终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