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纽约｜疫情与封城阴影下的众生相：有人逃
【编者按】
目前，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之势尚未衰竭。欧洲已成为重灾区。美国的疫情形势也不容乐观。美国总统特朗普已于3月13日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又于18日签署了第二轮新冠病毒救助法案。截至美国东部时间18日22时（北京时间19日10时），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累计9077例，死亡145例。其中纽约州约占确诊病例的三分之一，确诊2495例，死亡16人。
近日又传出纽约市即将“封城”的消息。在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就读的中国留学生徐晓飞决定记录下 疫情与封城阴影下纽约的世间百态。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澎湃国际”栏目今起推出他的“我在纽约”系列文章。
“《围城》的主要内涵是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这是杨绛先生评价丈夫钱钟书名作时所说的话。这番话用来描述现在的纽约，全无问题。自从旧金山湾区命令民众待在家中，开始封城之后，纽约关于封城的讨论一下就多了起来。3月17日上午，纽约州长科莫在记者会上宣布纽约不会考虑封城的措施。但是，在当天下午的纽约市记者会上，纽约市长白思豪却放出了完全相反的消息。他说纽约市正在考虑封城的措施，纽约市民应该为此做好准备，相应的政策在未来48小时之内就有可能会公布。一天之内，从州政府和市政府那里传来了完全相反的消息。
纽约到底封不封城？纽约市民们在迷惑之中本能地行动了起来。有的人急着往外跑，有的人急着往回冲。纽约还没有正式封城，却已经有了“围城”的意思。
当天下午，我家旁边的超市就再次排起了人龙。因为现在政府控制人群的聚集，所以严控超市内部的顾客数目，人们只能在外排队等候。但是排队时很多人还是挤在一起，无视政府要求大家保持社交距离的建议。
有人逃离纽约
白思豪在记者会上宣布纽约在未来的48小时之内可能封城之后，许多居住在纽约的外国人，尤其是学生，纷纷开始考虑是否要回国。因为信息的混乱，没人知道封城令什么时候会正式下达，因此许多人纷纷购买了17日的机票，在晚上就赶往了机场。
我的一位英国朋友，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本科学生。上周哥大宣布暂时停课，同时学期剩余的课程全部转到网上进行之后，他还是决定留在纽约。但是，随着纽约疫情的进一步发展，白思豪的记者会结束之后，他马上购买了去伦敦的机票。当晚就赶往了机场。
我的另一位加拿大朋友，上周六就飞回了多伦多。今天跟她聊起纽约的情况，她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购买返程机票。至于要不要回纽约，以及什么时候回纽约，完全视情况而定。截至3月18日早上9：30（北京时间18日晚9:30），加拿大境内共确诊新冠病例569例，远少于美国的5000多例。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决定。18日，加拿大和美国关闭了两国之间的边境，所有非必要的旅行都无法穿过边境。早前加拿大也已宣布拒绝所有非美国籍的外国人入境。
我的韩国朋友今天也忧虑地给我发来短信，问我有没有回国的打算。她的父母现在急切地想要让她回到首尔。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纽约了，但是最近纽约的情况恶化地过于迅速，同时官方也没法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情况才会好转。再加上在韩国的父母催促她回国。她一下子被搞得有点晕头转向。
“我害怕自己会被困在纽约。”她说。
3月17日的晚上，纽约州州长科莫在微软全国广播公司（MSNBC）的电视节目上也解释了自己不支持纽约市独自宣布封城的原因，就是害怕这样会让许多纽约市民加速离开纽约，外溢到纽约的各个郊区，从而为纽约州的防疫带来挑战。旧金山的封城也不光是旧金山市的行为，而是联合旧金山湾区的八个县共同进行的，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因此，如果纽约宣布封城，那么很可能将会是一次纽约州、新泽西州以及康涅狄格州联合进行的行动。
还有人回家的目的是担心自己的父母。
我的一个美国同学，老家在北部的佛蒙特州。一传出封城的消息，他就来问我自己应不应该回家。
“我回家主要是想要监督爸妈要好好遵守政府的建议，我觉得他们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我很担忧。”朋友跟我说。最终他购买了当天回家的火车票。佛蒙特州现在报告有10例新冠确诊病例，怎么说都还是比纽约安全的。
有人急忙赶回，乐观对待
有人急着逃离纽约，也有许多人在可能封城的消息放出来后，选择了返回纽约。更多的人则决定在家中静待封城令的到来。毕竟现在全美国都是疫区，能逃到哪里去呢？纽约至少还有全美国最优秀的医院和医生，以及最丰富的医疗资源。
许多我在哥大新闻学院的同学都计划在周末之前返回纽约。毕竟作为新闻工作者，在普通人离开的时候，就是我们冲向前线的时候。
我的一个巴西同学，此前一周都在长岛的度假胜地东汉普顿观望。现在可能封城的消息传来，他选择了返回纽约。另外一名此前返回新罕布什尔州家中暂避的同学，在听说封城之后，也踏上了返回纽约的旅程。
3月18日早上，哥大的医疗部门给全校师生发去了邮件，指出新冠疫情在纽约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社区传播。纽约市卫生部门已经不再追踪感染者的路径了，同时想要获得新冠病毒检测的标准也更为严格。只有重症患者才能得到检测的资格。昨天《纽约时报》传出有两名雇员检测结果是阳性的消息。我在《纽约时报》工作的朋友已经开始了居家隔离。大家耳熟能详的华尔街各大投行几乎全部都有员工感染。纽约市一开始的反应太慢，加之联邦政府一直不配合扩大检测试剂盒的生产，纽约已经错过了学习韩国那样通过大规模检测限制传播的时间窗口。
鉴于现在疫情在纽约早已传播开了，最安全的行动，其实就是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门。不管纽约封不封城，其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已经买好了瑜伽垫，还打算买一台自行车机。”一个美国朋友今天一大早就给我发来消息，宣布自己已经做好了待在家里的准备。此前我俩讨论过要不要逃去东汉普顿，不过后来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决定留在家中。
“等到这次疫情过去，我的身材肯定性感极了！”朋友半开玩笑地说。“更别说我这段时间都不用化妆了，皮肤也会变好的。”
留学生的思考与选择
随着纽约疫情的发展，在纽约的中国留学生们也开始行动了起来。一部分留学生从上周开始就陆陆续续地踏上了归国的飞机。不过当纽约可能封城的消息传来之后，也有许多留学生选择了留守。他们有着自己各自的思考。
蒲艾现在在哥大读东亚文学的研究生。因为本科也是在哥大读的，这已经是她在纽约学习生活的第五年了。面对可能到来的封城令，她显得很冷静。
“我不打算离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和他人的接触。”
早在几个星期之前，她就已经在家里囤好了生活物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比起自己，她还是更担心奋战在一线的医务工作者以及其他工人。她说自己衣食无忧其实已经很幸运了，就算封城了，其实对生活也不会带来多大的挑战。谈起纽约能否度过此次难关，对于社会治安是否有担心，蒲艾也显得很冷静。
“说实话，纽约的治安最好的时候也不能说特别好。”她半开玩笑地说。
同样在哥大读研究生的林斯佳则有自己的烦恼。当哥大宣布学期剩下的课程都将转为网课之后，她就订好了4月初回国的机票。现在的她不光担心机票会被取消，对于要不要回国也有了其他的想法。
“路上更危险吧…”
她说现在国内各个主要机场回国的人潮汹涌，安检入境的时间可能会很长。还有很多从疫情更为严重的欧洲回去的人。同时，新闻也报道了一些隐瞒症状想要回国治疗的例子。所有的这些情况，都让她有些担心。就连她的父母也觉得现在回国的话，路上风险很大。我国驻纽约领事馆3月15日发布的提醒中也指出现在不建议国民乘坐长途国际航班，从而降低交叉感染的风险。
同时，两人也希望国内的父母可以不用担心。
“我多年坚持每天都看新闻，我觉得大致还是比较了解情况的。”蒲艾说。
林斯佳则表示国内有部分公众号的文章过于夸张，可能会引起父母不必要的担忧。
“我们也只是在经历父母经历过的时期而已，我会保护好自己安全度过的。”
3月18日下午5：30时的阿姆斯特丹大道。往常因为晚高峰而车水马龙的街道，今天显得有些安静。
我的韩国朋友在我的建议下打电话咨询了韩国驻纽约总领馆。之后她作出了留在纽约的决定。然后她给我发来了下面这条信息。
“我们肯定可以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
纽约的抗疫战争，已经打响了。
（作者系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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