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中国治沙尘专家卢琦谈沙尘暴何以至此？

来源：东方网·纵相新闻

撰稿 |实习生孔宁婧 记者 高兴

窗外黄沙漫天，叶楠的第一反应是：魔幻。犹豫再三后，她还是戴上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3月15日的早晨，北京市内不少居民都有与叶楠相似的经历。

当天，北京市发布沙尘暴黄色预警。中央气象台称，这是近10年来，我国遭遇的最强的一次沙尘天气过程，范围也为近10年最广。

据中国天气网，中央气象台3月17日继续发布沙尘暴蓝警，我国11省区部分地区有扬沙或浮尘，其中新疆南疆盆地局地有沙尘暴。

沙尘天气持续，疑问随之而来：中国防沙治沙70年，沙尘暴消失了吗？作为预防土地荒漠化和减少沙尘的重要手段，自1978年起，我国在三北地区大力建设防护林，为何还会遭遇如此强度的沙尘暴？

种种疑问之下，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独家采访了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荒漠化研究所所长卢琦。

（图说：沙尘暴之下的北京街道 图源：被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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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背后的土地荒漠化

据《2020年中国气候公报》数据，2020年春季北方地区共出现7次沙尘天气过程，其中沙尘暴和强沙尘暴共出现过2次，北方地区春季平均沙尘日数为2.6天。相较于2000年至2019年数据，近年来，我国沙尘出现天数和频次是有所减少的。

但它从未消失。

（图说：2000-2020年全国沙尘天气历年变化柱状图 图源：《新京报》报道）

这些沙尘天气为何出现？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侯元兆发文指出，当气候变暖，土壤表面失去水分，土壤胶团、砂粒表面就会带有负电荷，相互之间有了排斥作用，成为气溶胶，不能凝聚在一起，从而形成扬沙，即沙尘暴。

地面上的沙尘、大风、不稳定的空气状态是沙尘暴形成的三个必要条件。

毫无疑问，此次沙尘暴也是顺应了这三个条件而发生的——蒙古气旋加冷空气大风携带沙尘向南输送。由于此次蒙古气旋较强，在东移过程中形成大风，带起地表丰富沙源向南输送。

“而沙源也不全来自蒙古国，我国内蒙古中西部也是重要沙源区。从蒙古国传来的沙尘进入我国北部后局地增强，形成此次北方的沙尘暴。”卢琦告诉纵相新闻。

根据国家林业局第五次全国荒漠化沙化监测结果，截至2014年，我国荒漠化土地面积261.16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27.20%；沙化土地面积172.12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17.93%。

虽然从本世纪初开始，中国沙化土地呈缩减趋势，但难在基数庞大。

沙化和荒漠化土地提供了丰富的沙源，卢琦强调，“人类不可能消灭沙漠，也就无法消灭沙尘暴。”

（图说：中国荒漠化状况图 图源：中国传媒大学数据新闻《种了那么多树，为什么北京还有沙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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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巨资建设的防护林作用几近为零？

据《人民日报》报道，1978年，我国启动三北防护林建设工程，计划建设总面积406.9平方公里，范围涵盖我国北方13省（区、市）551个县（旗、市、区）的防护林。

截至2018年三北工程建设40周年时，累计完成造林保存面积3014.3万公顷，森林覆盖率由5.05%提高到13.57%，活立木蓄积量由7.2亿立方米提高到33.3亿立方米。如今，三北工程已完成一期至四期建设任务，正在实施五期工程。

那么此次沙尘暴中，这些防护林到底起到了何种作用？

卢琦表示，此次沙尘暴的沙源并不是全部来自沙漠，北方大面积的农田、草场，在三四月份未返青之前皆为沙尘客观存在的尘源。

三至五月是北方无绿色植被覆盖的季节，植被是光秃的，防护效果很弱。“有多少农田和草场，就有多大沙源，‘绿被’作为防护林，在这段时间作用有限。”

中国气象局环境气象中心主任张碧辉也曾在3月15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对于此次强天气过程来说，防护林的影响程度低至可忽略。

据了解，冷空气和大风影响范围垂直方向在1500米以上，20、30米高的防护林可阻挡住部分粗沙和细沙，但远不能挡住被大风带上高空的粉砂和黏粒。

“有时沙尘能扬到3000米高的高空，20、30米面对3000米，能挡住多少风沙可想而知。”卢琦将两者这样做比较。

（图说：三北防护林工程示意图 图源：国家林业科学数据共享服务平台） （图说：风沙飞起高度示意图 图源：中国传媒大学数据新闻《种了那么多树，为什么北京还有沙尘暴？》）

如此说来，斥巨资建设防护林是否有必要？答案是肯定的。

面对记者的疑问，卢琦做了一个极限状态下的假设：“我国的防护林建设已经做得很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此次沙尘暴天气也无法避免，如果没有防护林呢？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沙尘暴是自然过程和自然现象，正如沿海有台风一样，堵住台风是不可能的，我们要像接受台风存在那样，接受沙尘暴的客观存在。”卢琦说。

他表示，仅依靠植树造林来阻挡沙尘暴显然是不现实的，在适合造林的地方造林，适合种草的地方种草，尊重自然规律、顺应自然法则，为维护生态系统做最大考量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