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寸纸⑯|武汉或者长沙再聚,我们还去深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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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诗人、武汉大学土木建筑工程学院教师。武汉“封城”期间,小引每天在微信公众号上记录武汉的情况。这是小引写给湖南诗人小抄的信。
小引(受访者供图/图)
小抄:
你好!不知道你最近情况怎么样?我从朋友微信传递的消息中,知道你还在长沙,依然开书店,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你知道,我并不很擅长交流沟通,有时候朋友好久不见,觉得主动去联系,有点不好意思。心中常常想,说不定他正在忙工作,或许手头正有放不下的事情,这样一想,就想了好几年,一直没有与你联系。
去年秋天,路过长沙一次,但因为时间匆忙,没有下去直接穿城而过。刚刚回忆一下猛地察觉,我们已经六七年没见面喝酒了,反正你也不怎么喝酒。最后一次好像是夏天,那段时间因为工作我频繁出入长沙,时间已经有点模糊。但清晰地记得有天晚上,几个人喝完酒后,去寻长沙宵夜的米粉吃,一家旧食堂,在即将拆迁的小区旁边,四方桌,长条椅,昏暗的灯光照着鲜亮的米粉。那天一起去的还有湖南诗人袁复生、杨兰和邓兴。
刚刚在地图上看了一下,武汉和长沙之间的距离,其实只有三百多公里,从前我没有这个概念。我的意思是说,这次新冠病毒到来之前,我并没有认真看过两城之间的距离。以前去长沙,坐绿皮火车,要开整整一天,沿路停靠咸宁、蒲岐、临湘、岳阳……高速公路也没有现在畅通,有时候为了省过路费,可能还会在羊楼司下高速午餐,顺便走一段国道。
去年路过长沙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秋天的湖南湖北,出乎意料的美丽。从蒲岐到岳阳,从岳阳到长沙,一路银杏树、白杨树、夹竹桃、漫无边际的水稻田。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毒,天崩地裂般就在武汉暴发了。或许你也没有想到吧?有一天半夜了,我们在目田书店楼顶聊天,眼望着灯火灿烂的长沙你说,这要是来一次瘟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幢大楼是叫烟花大厦吗?我一直记得这个名字。
你说的瘟疫没有在长沙暴发,却在武汉出现了。从元月份开始,我就一直困守在家,不能出门。
算起来,封城已经有七十多天。困守的唯一效果,是让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许多事情。比如诗歌,比如语言,比如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的、看上去似乎重复单调的生活。每件事情在不同的语境下,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当然了,这些思索,我已经陆陆续续在每天记录的“武汉消息”中表达了,有些你可能已经看见。
这次武汉疫情,最让人感觉紧张的还是年前那几天。当时我正准备离开武汉,飞到拉萨去过年,后来一听钟南山来武汉,说“人传人”,顿时觉得情况不对,随即就把机票退了,留下来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那大概是元月20号的事情。后来就封城了,再后来政府调集了各路人马救援武汉,长沙好像也来了一支队伍,湘雅医院的,对口是金银潭医院和武汉协和医院。对了,建设方舱医院的时候,长沙有个诗人叫菊女,跟着志愿者团队到武汉来送救援物资,还给我和执浩带了一盒茶叶,你应该认识她?
这几天,武汉倒春寒,我想长沙应该也是一样。这糟糕的天气一过去,马上就是夏天了。我常常想,或许我们原来有许多策划仅存于想法,并没有实施,新冠病毒让我觉得虽然我们还有一些可以做的事情,但真正能够做的已经不多了,需要抓紧时间去做。也不知道你现在的书店情况怎么样?上次我们聊过想开个画展,如果今年秋天有机会,就做起来吧!
另外,你还在写诗吗?想起你当年有几首诗都在描述一个叫许静的女孩子,她为什么要坐着大巴车出城去?就像一个旋转木马,这事情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想明白。许静在你的诗歌中出现了很多次,依然是透明的,模糊不清,像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神秘莫测。
这封信,我托朱又可老师转给你,我们俩还是别加微信,就这样传统老套下去吧。很多年不写信,连写信的格式都忘记了。抱歉。期待灾后,武汉或者长沙再聚,我们还去深夜的街头找米粉吃。
顺候
春安
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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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武汉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