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从“口”入，医生为何建议男人也打HPV疫苗？

《飞越疯人院》制片人、美国演员迈克尔·道格拉斯曾罹患口咽癌。他认为，自己的疾病是通过“口腔性接触”而受到感染的。2013年，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不想多谈细节，这种癌症是由HPV（人类乳头状瘤病毒）引起的，而它实际上源自为女性口交。”

道格拉斯的坦率是有科学依据的。过去认为，吸烟与饮酒是导致口咽癌的主要危险因素，然而，一项最新研究表明，由于口腔性接触，近十年来，美国超过七成的口咽癌发病都与这种原本可引起女性宫颈癌的病毒——HPV有关。

戒烟戒酒，口咽癌年轻患者为何仍增加？

上述结论发表于2020年1月3日一篇刊登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JM）的综述文章。文章指出，由于广泛的禁烟行动，口咽癌的发病率在缓慢下降，但HPV正成为新的口咽癌元凶。

口咽癌属于头颈癌的一种，其发病位置在舌根、扁桃体、软腭及咽后壁等处。过去，得这种病的患者多数是年长者，他们往往有长期吸烟或酗酒史。不过，近十来年间，得益于全社会广泛的禁烟行动，这类癌症病人的人口学特征正在改变：他们中多数相对年轻，既不酗酒，也不吸烟，且在社会任何阶层中都可能存在。

在继烟、酒和槟榔之后，HPV近年来被认为是第四种确定的口咽癌致癌因素。2002~2012年间，美国癌症登记资料库SEER中记录了约15万例头颈癌病例，结果发现，头颈癌发病率每年下降0.22%，但这其中，与HPV相关的口咽癌发病率却以每年2.5%的速度在增加。

口交会导致病毒传播，造成慢性感染和炎症，进而导致细胞变化并最终形成癌症。上述论文的作者、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教授劳拉·周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我们可以在癌细胞中看到HPV病毒和这种病毒感染的标志物。”

这并非学术界首次注意到HPV与口咽癌之间的关系。早在1980年代，只有少数口咽癌病例与HPV感染有关。2011年，来自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癌症研究中心的一众学者在《临床肿瘤杂志》上发表文章指出，在美国，因为感染HPV而患口咽癌的患者从1980年代的16%增加到21世纪初的72%。这篇文章同时预测，如果发病趋势继续下去，那么到2020年，HPV阳性的口咽癌患者年发病数量有可能超过宫颈癌的数量。

中国与HPV相关的口咽癌也在增多

目前，与HPV相关的口咽癌主要在北美和欧洲年轻人中发生。根据中国2008至2012年间在135个肿瘤登记处统计的口咽癌新发病例估算发现，中国平均每100个癌症患者中大约有1.16个是口咽癌，在所有癌症中发病率中位列第20位。中国缺乏HPV阳性口咽癌的大规模流行病学调查，但一个可供参考的最新数据来自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头颈外科主任张彬等人的研究：通过对1999年至2009年间66个口咽癌患者进行分析，发现当中16.7%的病人携带HPV。

张彬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临床中因为HPV感染引起的口咽癌确有逐渐增多的趋势。根据粗略估计，近些年，他所在的北大肿瘤医院收治的口咽癌患者中，由HPV引起的占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则由烟酒所致。

另一方面，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分析了2005至2009年207名口咽癌患者，发现约21%的病人感染HPV，此类病人一般较年轻、非吸咽或酗酒人群。而根据台大医院2019年3月发布的消息，HPV阳性的口咽癌患者发生率也与欧美国家趋势相同，亦即逐年增加，但该医院过去15年接诊的口咽癌患者中，只有不足一半是HPV阳性，其中另有半数有烟酒和槟榔食用史，总体比例低于欧美国家。

“现在已经知道的是，HPV病毒是引起口咽癌的主要因素，与此同时，在头颈癌尤其是口咽癌中，随着对二者关联性认识的提高以及检测的加强，HPV所致的口咽癌患者数量便又更多了。”劳拉·周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不要让女人“独享”HPV疫苗

HPV即人乳头状瘤病毒，是世界范围内极为常见的一组病毒，共有100多种类型，性活跃的成人大多早晚会接触到它，但多数人都能抵抗这种病毒的感染而不出现任何症状。然而在极少数人身上，慢性感染会在舌根附近以及口腔后面的区域引发口咽癌。

HPV的高风险菌株约有12至14种，其中菌株16和18是导致大多数HPV相关癌症的亚型。事实上，口咽癌主要与16型有关。目前全球共有3种HPV疫苗上市，分别为二价、四价和九价。其中，二价HPV疫苗可预防高危型16型、19型病毒；四价HPV疫苗则在二价的基础上增加了6型、11型病毒的预防；九价HPV可预防9种亚型的HPV病毒。

不过，科学家们指出，预防性接种HPV疫苗，对口咽癌的效力仍不太明确。劳拉·周就认为，HPV疫苗可治疗和预防引起宫颈癌的高危HPV亚型感染，虽然覆盖了同样引起口咽癌的16型，但该疫苗并非专门为预防口咽癌而设计的。

好消息是，由HPV引起的口咽癌比其他口咽癌更容易治疗：携带HPV的口咽癌患者，接受化疗和放疗的疗效较好，预后优于HPV阴性的口咽癌患者。劳拉·周在文章中指出，这是因为这类患者身体健康状况通常较好，且合并症状也较少，而非HPV所致的口咽癌患者的生理功能则往往因长期吸烟、酗酒而受到损害。

“我们知道，HPV疫苗对女性宫颈癌的预防效果很好，但这是在接种疫苗多年后才发现的。而为预防口咽癌让男性接种HPV疫苗是新近才推行的事情，疫苗是否可带来该癌种发病率的下降，仍需要等待时间和数据的检验。”但劳拉·周强调，“无论如何，我都建议男性和女性接种该疫苗。”

罗伯特·哈达德博士是美国丹娜-法伯癌症研究所的头颈部肿瘤学部门负责人，他建议，罹患HPV相关癌症的患者应让自己的子女们接种HPV疫苗——无论男女。“人们有这种误解，认为只有女生应该接种HPV疫苗，但这种看法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