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科技 2020-11-20 17:29 的文章

秋风又添了新岁

  红孩

  北京的秋天是最令人难忘的。尤其是霜降前后,枫树红了,银杏黄了,让你觉得这空气里夹裹着的到处是丰收的气息。我不知别人是否还有别样的感触,我的直接感触是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尽管2020年是极其特殊的一年。

  这些日子,脱贫攻坚已然成了最为热搜的词,也是《新闻联播》里最重要的内容。我的书桌上各种有关书籍报刊也在不断增厚。我理解朋友们的心情,他们把薄的厚的不同体裁的作品邮给我,无非是让我去分享去品评。作为写作者,我向来把写作视作一种劳作,不管是什么样的作家,大家都在以不同的形式播种收割收获。这当然是文字的收获,是精神的收获。但在文字的背后,我们往往又能感受到国家意志的体现,老百姓摆脱贫困获得幸福的喜悦。

  我对贫困的直接认识,来自于我的儿时记忆。在上世纪70年代初,我那时只有五六岁。记得当时的北京郊区,很多乡村还没有普及电灯,吃水还要到村中的井里打。一般农家,两口子都是农民,孩子三四个,靠挣工分过日子。往往,一个工分也就三四分钱,干一年下来,不但分红分不到钱,还要倒欠生产队里的粮食钱。

  七八十年代,很多农家为了弄几个零花钱,养猪养鸡。养鸡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让鸡下蛋。鸡下蛋也不是为自己吃,主要为了卖钱。这也是农家赖以生存的重要方式之一。

  印象中,在1972年某个初冬的早晨,我听到前街石磨处有个老太太昏天黑地地大哭。我母亲耳尖,说,好像是本家五大妈在哭。她就对我父亲说,你去看看,那五嫂为什么这么哭?难道是五哥不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后,父亲回来,笑着说,五嫂早晨想着要杀一只大公鸡,给五哥补补身子,哪想,她掏鸡时一时走神,竟错把一只母鸡当公鸡杀了。有道是老母鸡是老太太的命根子,本指望母鸡还能下蛋呢,你说她能不伤心大哭吗?

  比起五大妈哭老母鸡,我母亲哭老母猪更让我至今无法忘记。上世纪80年代初,我家养了一头老母猪,从上一年的春天,到这一年的夏天,那老母猪已经长到一百五六十斤。如果在入秋前,再好好喂养两三个月,那猪长到一百八十斤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就可以卖个好价钱,有了这笔钱,来年的生活费就有了保障。起码我们兄妹三人可以正常交学费,父亲再也不会低三下四地到村支书那里求开免费条了。每年一到交学费,我们的头上仿佛就隆起了一座大山,让人无法呼吸。一天下午放学回来,我见院子里围满了人,以为又是戏迷来我家唱戏了。分开人群,我一看,只见在一木头桌上横躺着一头已经刮完毛的白条猪。我父亲在一旁苦笑着和街坊们搭话,而我母亲则在屋里大哭:我的坑人的老母猪哎,你咋就死了呢?你这一死,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哎!

  可以说,我的童年、少年是在贫困中度过的。等到了80年代中后期,随着国家经济政策的调整,我们几个孩子陆续长大成人,家里的日子才真正好转。

  上世纪90年代,我从郊区进城到报社做了职业媒体人、作家,不管到哪里采访,我始终关注那些贫困地区,更关注留守儿童。在我的脑海里,永远装着希望工程宣传册页上的那个渴望读书的大眼睛女孩的形象。

  2017年11月初,在西安女作家王洁和我的倡议下,我们共同发起搞了一个“好书伴我成长、关注乡村留守儿童”的捐书活动。不到10天,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捐书2万册。王洁电话告诉我,开始快递员每天要送十几趟,那书死沉死沉,他们纷纷抱怨。后来,当他们知道这是给贫困地区留守儿童捐助的,有个快递员非但不抱怨了,还主动捐出200元。他说,我没什么书可捐,就捐点钱表达自己的一份爱心吧。

  当年11月26日,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红孩书屋”在陕西省宝鸡市眉县汤峪镇中心联合小学揭牌。那是一个下午,寒风阵阵,我们前去的几十个作家和孩子们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觉得天气寒冷。如今4年过去了,有的学生已经上了中学,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看过多少我们捐赠的书籍,但我相信:他们,包括我们,永远会记住那一天。

来源: 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