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科技 2020-01-02 15:44 的文章

2019网贷爆雷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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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新金融洛书(FintechBook)

作者 | 雷慢

2014年10月的一天,曾经的阿里巴巴75号员工钱志龙,在他坐落于杭州瑞利大厦的办公室,迎来了3位客人,挖财网董事长李治国、阿里巴巴十八罗汉之一的吴泳铭、Discuz!创始人戴志康,4个人仅用4杯茶,就谈定了对钱志龙爱学贷1000万的天使投资。

这一年,“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写进政府工作报告,被地方政府和创业者视为圭臬。爱学贷在众多分期贷款商城中杀出重围,与分期乐、趣分期几成三足鼎立之势,仅一年后,蚂蚁金服投资了趣分期,腾讯投资了分期乐,爱学贷在巨头势力范围之外,迅速被边缘化。

在中国,小公司往往首先掀起新兴商业模式的序幕,但很快被大公司复刻或并购,如果不站队,就少有公司能走出被巨头厮杀下的围剿。

之后,大公司成为创企“瓶颈”般的存在。

2015年,钱志龙又布局另一个领域,4月上线P2P网贷平台米庄财富,埋下隐雷。这年9月,上千泛亚投资人在证监会门口散步,拉横幅喊口号;年底爆出e租宝581亿元大雷。第二年,情势急转直下,政府工作报告一改前两年的积极论调,变为“规范发展互联网金融”。

时间是一个杀猪盘,网贷“三降”熬死了中小平台,2019年,头部平台也开始爆雷,团贷网、证大金服、先锋系……12月29日,背景显赫的米庄财富也熬不下去了,创始人钱志龙向杭州警方自首。

钱志龙自首这一天,零壹数据显示,先后出现6335家平台的P2P行业仅剩下330家,死亡率已达近95%。

2019年像是P2P的一道删除线。

01

钱志龙之前,这一年,众人下神坛。

9月,戴志康自首。都说他是大佬,毕业于人大,在央行研究生部读过金融,上海滩上拿过地,卖过房子给马云……

1987年,当戴志康走出五道口金融学院的大门时,大概不会想到他会成为P2P浪潮的阶下囚。在2014年创办证大爱特金融之前,戴志康已资历丰厚,担任多家银行高管、创建过公募基金公司,他也名誉过载:“92派”企业家、中国私募教父。

10月,先锋集团创始人张振新“死”于欧洲,留下许多疑团、几百亿债务和哭喊的投资人。人们称他诈死,不愿相信他不明不白死在了消息闭塞的异国。

做过银行高管的戴志康,和做过券商总经理的张振新都是金融科班出身,他们不会不明白,资金池模式的P2P,已与银行无异,若要控制风险,需要的就是资本充实率、风险准备和拨备。P2P是借贷便利性的创新,但既没有解决投资端的风险,更没有减弱资产端的风险本质。

在上海,像戴志康这样专业过硬、背景显赫而在P2P浪潮里被拖下水的人很多,厚本金融的陆泳、夸克金融的郭震洲。

2012年,大举进攻互联网金融的张振新是料想不到这个结局的。在滚滚潮流里,看懂的这个大起大落的转折点又能有几个,2009年的红岭创投周世平,2014年的戴志康,都没看懂。

P2P环境的恶果,大概就是金融科班出身的戴志康们也开始监管套利。

02

3月份,运营10年、以大标著称红岭创投宣布清盘。创始人周世平曾在遭受数次亿元级借款违约中,表现出悲怆的英雄主义兜底行为,获得了投资人盛赞,但这些兜底的坏账后遗症,拖垮了红岭创投。

红岭创投的悲剧,更像是中国草根金融里悲怆的英雄主义缩影,但却并没有法制环境的“加持”,在极差的信用体系、极小的违法成本下,和监管犹豫不决的环境里,最终成为一个悲剧。

同一月,待还余额145亿元的团贷网爆雷,这家明星平台前后共完成四轮融资共计25.25亿元。创始人唐军是一个资本运作的“能手”,团贷网在近几年里的股权变更错综复杂,和上市公司的合作关系也难以辨别。

团贷网的悲剧实际上是过去12年里网贷乱象的一种,它们或假标、或资金池,或自融,或资金与期限错配,不同的是暴雷的先后,有资金实力的多撑一会,没资金实力的就早死早跑路。

9月,曾经的精英金融P2P平台厚本金融被立案侦查,这家平台2014年就拿得了红杉资本中国的A轮融资,CEO陆泳曾供职于美国CapitalOne,但这些经历和专业的背景,并未让其在P2P网贷行业走到备案之后,而是倒在了肃清风暴中。

03

10月15日,湖南对P2P网贷一刀切。24家网贷机构P2P业务均不符合相关规定,全部予以取缔。

湖南攸县,曾被媒体称为“P2P第一县”。2017年重金打造了攸县互联网金融创新中心,用“对入驻企业全面提供配套办公用房,三年内免费”“全程为入驻企业代办注册登记、金融监管部门备案等相关手续”的优惠政策,高峰时一度吸纳引进71家P2P落户。在这一纸政策后悄然落幕。

10月19日,山东下发P2P“一刀切”通知,全省28家未通过验收的P2P网贷业务全部予以取缔。

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监管决定不给P2P背书了,P2P备案一词在2019年中的互金整治总结会议上不再提出,而以”关、退、转型”代替。

当年泛亚、e租宝投资人在金融街“散步”的场面,足以让监管心有余悸。

这种不确定性政策的风险,从县城到省府到中央,自2014年到2018年,击中了卷入P2P创业洪流中的大多数,而引发它的,却也是网贷风险显现,这是浅显的道理,行业和政策是相互成就的:

你若安好,就是晴天。你若不安好,我就弄死你。

相似的情况还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高层对互联网金融的政策,2014年是“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2015年是“互联网金融异军突起”、2016年是“规范发展互联网金融”、2017年是“对互联网金融等累积风险要高度警惕”、2018年是“健全互联网金融监管”。

截至2019年末,19省市已经公布过P2P平台清退名单。湖南、山东、重庆、四川、河南、云南、河北、山西8个省,已对P2P网贷一刀切,一家不留。

P2P的版图,肃清过半。

04

P2P行业最大的问题之一,是没有解决商业模式可持续性问题,在投资端,投资人风险承受能力差,风险识别能力差,坐拥高收益,却难以承受高风险。在资产端,次级资产横行,征信短板明显,风控近乎失效。在平台方,盈利归平台,亏损归投资人。这三者,有着明显无法补齐的漏洞。

P2P如果纯粹行信息中介之实,在次级资产的酱缸里,投资人会死得很惨。而行信用中介之实,就是过去12年行业的真实写照,结果死的更惨。

那些曾言必称大数据风控P2P平台,一次次证明了P2P就是风控模式的倒退,没有资本金、没有风险备付金,却揽下了信用中介的活。

P2P网贷本身风险高于收益,风险收益极度不匹配。所谓的大数据风控,尤其曾做大额企业借贷的平台,1000有效不能说明有用,只要一次无效,就会断送整个平台。红岭创投和一班做大额资产的平台,谁不是死在一次次风控失效、坏账兜底下的资金链断裂。

这种风险失效带来的结果就是前期的收益被一次风险事件给吞噬,网贷风控只有当它有效性的收益,能覆盖无效性次数的损失,才能运行下去。对平台风控是。这种风控,对投资人也是,搞不好就是:

十年投资收益稳行,一招失策本金尽失。

05

网贷12年,回看那些雷的平台,无不是信用中介的化身。

这种模式下,在资金端,投资人背负巨大的风险,平台的资金成本逆潮流而行,在银行资金成本逐年下降的情况下,P2P资金成本却达到10%以上,这意味着贷款人更高的成本。

回望互联网金融浪潮以来的几年,金融工具越来越多,金融机构也越来越多,但是融资成本是否得到下降?个人信贷动辄30%的沉重的利率,将理想打回现实。

如果总结整个P2P悲剧会发现,整个P2P生态圈都在追逐短期利益而忽视长期利益;P2P平台追求短期资产端的利益获得,以提高风险容忍度为前提的挖掘次级资产,投资人以短期高收益,放弃长期低风险收益,都是拿未来的利益来换取当前的效益罢了。

2017年P2P行业“双降”之后,网贷平台的产品结构要调整到短期产品上,却并未阻止平台经营性收入现金流枯竭,在一批又一批裁员、降成本后,最终死在了资金链断裂中。

前农行首席经济学家曾说,越是技术变革带来的创新,就越要值得监管,需要严格的操作规范和流程控制。

早期对P2P宽松监管环境,就是2015年后的“雷潮”爆发的温床。金融科技化之后,需要数倍严格于传统金融的监管。否则难免出现下一场P2P浪潮。

注: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了鹿鸣财经《几度沉浮,趣店上市,中国互金占领华尔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