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图谋抢先登月“圈地” 新计划一众关键国家不
[环球时报记者 程潇然 青木 屈佩 李司坤]上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宣布与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等七国航天机构签署协议,这些国家将参与美国的新登月计划“阿尔忒弥斯”。此前美国方面曾宣称,计划联合“志同道合”的国家制定规范月球采矿的太空法律框架,如今称得上走出了重要一步。不少评论称,美国另起炉灶为登月制定规则,是赤裸裸的霸权行径,其撇开联合国打造的“小圈子”引来“太空北约”的担忧,协议中有关“安全区”、太空资源利用的内容则让外界担心美国图谋抢先登月“圈地”——在搞对外扩张上,美国是有传统的。
为何一众关键国家不加入?
“为何众多国家拒绝签署这一月球探索协议?”澳大利亚“对话”网19日刊文称,美国的《阿尔忒弥斯协议》已有8国签署,相关计划的目标是2024年实现载人登月、2030年建成一个月球基地。“这听起来是一个进步,多年来,各国一直纠结于如何处理人类定居月球及资源管理的问题,但一众关键国家对该协议有着严肃的关切,目前为止拒绝签署。”
这一协议的名称取自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协议有10项原则,包括和平目的、透明行为、应急协助、共享科学数据、避免活动相互冲突等。美国宣称协议“巩固并贯彻”了1967年生效的《外层空间条约》(也称“太空宪法”)的原则,但后者明确禁止各国宣称对其他星球拥有主权,《阿尔忒弥斯协议》则允许各国或公司在月球基地创建具有排他性的“安全区”。
此外,虽然协议中没有明确规定国家和公司可以拥有从其他星球获取的材料,但NASA今年9月10日宣布,正寻找公司从月球表面收集岩石、土壤等。NASA局长布里登斯廷在推特上写道,该机构“将通过商业公司购买月球土壤!现在是时候建立监管确定性来开采和交易太空资源了”。NASA预计为50至500克原料支付1.5万至2.5万美元,但不支付企业抵达月球的费用。
其实,在推动公司和国家开采占有太空资源方面,美国一直在行动。2015年,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美国商业太空发射竞争法》,明晰太空资源的私有财产权,鼓励美国公司开发小行星资源。今年4月,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鼓励国际支持提取利用太空资源》行政令,称无论“法律上还是物理上”,外层空间都是“人类活动的独特领域”,美国不视其为“全球公共领域”。
但对于其他国家来说,美国的行动自私且有很强破坏性。不少媒体明确提到,中俄不在美国主导的小圈子里。俄罗斯国家航天公司总裁罗戈津日前直截了当地表示,“阿尔忒弥斯”计划“过于以美国为中心”,俄不会参与。至于中国,由于美国国会立法禁止NASA与中国合作,自然被排除在外。
值得注意的是,德法等国也没有参与。有媒体称,它们反对美国这种撇开联合国制定太空规则的方式。2015年美国的《美国商业太空发射竞争法》,就曾在盟友中引发负面效应。“我们将逐字审视美国的协议。”德籍欧洲航天局局长扬·韦尔纳近日表示。多年前,他提出了“应向所有国家开放”的“国际月球村”概念。
德国《焦点》周刊也刊文提出几点质疑,比如该协议与国际法相抵触,尤其是“安全区”概念;美国太空部队不受协议限制,所谓合作活动都处于美国领导之下;协议是与美国签署的,如果出现分歧,签署国将没有独立的机构可以寻求帮助。
中国航天技术专家黄志澄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通过比较《阿尔忒弥斯协议》与已有空间法规定的异同,进而判断其所体现的理念及可能产生的影响,有理由认为,该协议或将加剧以月球及天体开发活动为焦点的新一轮太空竞赛,加剧太空资源国际规则解释和制定的博弈,以及国际社会对既有和应有国际空间法的立场分歧。
美国计划的优势与变数
几天前,NASA宣布与14 家公司签下价值超过3.7 亿美元的合同,寻求潜在的革命性太空技术,包括低温技术的太空测试和月球4GLTE网络。其中,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获得最大金额合同(8970万美元)。
19日,诺基亚表示,该公司已获得NASA的合同,将打造太空首个无线通信系统。据报道,合同金额为1410万美元。NASA选择和诺基亚合作在月球表面上部署无线4G网络,后者将与美国私人太空飞船设计公司“直觉机器”合作,将设备运到月球。如果一切顺利,该网络于2022年末建成。
根据NASA的规划,4年后将宇航员送上月球只是短期计划,“阿尔忒弥斯计划”的长期目标是在月球轨道和月球表面建立永久性基地并为火星任务做准备。那么,该计划可行性究竟如何?
充足的资金、先进的技术支持以及良好的国际合作是不可或缺的要素。据估计,美国的新登月计划从2021财年到2025财年共需要279.7亿美元。布里登斯廷9月底曾表示,NASA明年必须确保月球着陆器和巨型火箭到位。他要求国会在2021年的财政预算中确保32亿美元用于月球着陆器开发,但目前众议院只通过了一项6亿美元的预算。
今年4月底,NASA宣布选择贝索斯的“蓝色起源”、马斯克的“SpaceX”和“动力系统”共同开发载人月球着陆器系统,并签订总价值为9.67亿美元的合同。6月1日,SpaceX公司的宇宙飞船成功地将NASA宇航员送入国际空间站,改变了此前9年对俄罗斯“联盟”号宇宙飞船的依赖。
在国际合作方面,NASA通过协议强调,合作国家要确保航天器建造符合国际互操作性标准,提供可重复使用的组件。目前,合作伙伴中,加拿大航天局将提供先进机器人,欧洲航天局将交付国际居住舱及可提供额外通信能力的ESPRIT舱,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计划提供居住舱部件和后勤补给。
黄志澄表示,从技术上来讲,美国有一定优势,而且美国曾将宇航员送上过月球。小布什时期提出“重返月球”计划,奥巴马上台后,认为已经去过月球,于是将目标聚焦于火星。特朗普政府则又对准月球开发,但这次是为进一步探索和开发火星做准备。目前来看,美国在技术上已经做了必要准备。
不过,眼下美国新冠疫情严重,经济大受影响,能否保持对NASA的资金支持力度存在不确定性。黄志澄说,美国为“重返月球”已经花费很大的资金和人力,经过了十多年时间,但现在依然很难达到当年“阿波罗计划”的水平。按理,跟俄罗斯及中国合作是一条有效途径,既可以减少技术风险,也可以集中资金,但美国却把中俄特别是中国排除在外,这反而会加剧太空竞赛。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李海东对《环球时报》记者提到,美国如果要在月球“圈地”,必然会耗费大量资金,钱从哪儿来?在美国的体制下,总统一句话资金就能拨过去是很困难的事,如果大量资金不用于国内,而是在海外胡作非为,甚至用于月球圈地,最终很可能会面临国内不满情绪的反噬。
有分析称,美国新登月计划还有一个变数是美国大选,与特朗普迫切想看到美国人2024年登月相比,他的对手拜登的政策主张尚不清晰,拜登不一定会将2024年视作登月截止年份。
太空活动应反映“美国的价值观”?
“这次我们不会只留下旗帜和脚印,然后等到50年后再回去。”NASA局长布里登廷斯去年曾表示,“我们将持续下去,登陆器、机器人、太空漫游者和人会留下来。”此次签署《阿尔忒弥斯协议》后,他又谈到“和平与无冲突的未来”,但没多少人会认同。
李海东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美国的对外行为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那些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与美国不一致的国家会被天然地认定为对手或敌人。美国在“全球公域”的一些新区域预设规则、划分独享区域,首先反映出其扩张性。自独立以来,美国从陆地扩张到海洋扩张,再到太空扩张,在不同阶段还赋予不同的标签和意义:19世纪开展土地扩张时,流行“天定命运论”;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进行海洋扩张时,鼓吹所谓“新天命”;20世纪向外层空间扩张时,又提出“高边疆”战略。
讽刺的是,美国鹰派却臆想中国“占领月球”。据美国《国防》月刊报道,今年2月,美议员道格·兰伯尔尼声称,中国虽然表示未来在月球上建基地将用于民用方面,但他们无疑有军事方面的想法,意在占领月球。美学者布莱恩·威登说,美国有许多专家和官员长期以来一直主张美应在航天领域更具野心,“现在他们正试图这么说:‘看,中国正在这么做。因此,我们得抢先做。”
实际上,作为特朗普太空政策主要班底的美国国家航天委员会执行秘书斯科特·佩斯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一直反对把外层空间视为“全球公共领域”,曾多次表示美国的太空活动应该反映“我们的价值观而不仅仅是科技”。
现在,关键在于如何应对。俄《消息报》称,抗议之后便不再作为是行不通的,月球和其他天体的商业开发问题已经十分尖锐。俄罗斯的问题在于,既没有强大的国际支持,也没有可用的天体项目。因此,要么承认“强者的权利”并加入太空商业化的趋势,要么提出某种建议来平衡与美国的竞争。
俄罗斯倾向于后者。罗戈津14日开玩笑地表示,“有一项《阿尔忒弥斯协议》,众所周知,阿尔忒弥斯是希腊女神,我们现在正在准备‘宙斯修正案’。”此前罗戈津批评美国“没有把他们的项目看作是国际项目,而是类似北约的项目”。他还表示,中俄科学家在探月项目上一直保持密切沟通,中俄未来可能在月球上建立联合基地。
欧洲方面有自身的计划。欧洲航天局去年获批总额达144亿欧元的“史上最高”预算,旨在确保欧洲在本世纪20年代能独立进入和利用太空,并在宇宙探索方面有突破性发现。此外,欧盟大国还另有预算,德国额外支出了2.85亿欧元,法国为7.26亿欧元。欧洲许多商业机构也在参与太空计划,包括空中客车、德国OHB卫星制造公司等。
黄志澄对《环球时报》记者说,《阿尔忒弥斯协议》因缺少必要的国际社会参与和讨论,它的一些观点将给后续国际社会,尤其是在联合国框架内的讨论带来挑战。“这次8国签署协议,凸显美国称霸外层空间的野心,我们既要提高警惕又要做好必要的法律准备。”
在李海东看来,对于美国的探索月球计划,毫无疑问需要保持适当的警惕,因为在大国之间的竞争中,如果某个领域被他国占了先机,要想后来居上,难度会很大。另一方面,他认为也要警觉美国国内一些所谓战略家试图借此把中俄拉进同美国的太空军备竞赛中去。“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大力倡导国际社会在国际公域中排斥这种美国式、基于敌我对立的势力范围划分实践,在舆论上形成全球公域由联合国主导规则制定的国际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