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斌处女作《一个勺子》究竟该怎么解读?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疯了,其实是你疯了。——高铭
这是小兮一直很喜欢的著名书籍《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的一句话,而在看过了《一个勺子》之后,脑海中闪过的便是它。
荒唐、讽刺、现实、说教、还有怀疑,这都是《一个勺子》所表达给我们的种种印象,看到最后,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电影名字中的这个“勺子”,到底应该是谁?到底是不是存在?
《一个勺子》,改编自胡学文的《奔跑的月光》,豆瓣评分仅有7.7分,以国产电影的评分来说,不算高,但能够拿下金马奖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导演两项大奖,不得不说,这部片子的确有其独特之处。
《一个勺子》以西北农村为背景,讲述了一个西北牧羊人拉条子在镇上索债的时候被一个“勺子”缠上,他和妻子金枝子几度试图将其甩掉未果后,开始给他找寻家人,被并几拨人讹上,导致陷入困境的故事。
原本还以为这会是一个《农夫和蛇》的故事,可谁曾想,这个故事,比之更荒诞离奇。
弹幕里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欺负老实人”以及“人善被人欺”云云,陈建斌以寓言式的电影方式开篇,留下了的可不仅仅是对世人被扭曲的价值观的倾诉,还有许多等待我们去挖掘的东西。
那么,该怎么解读陈建斌的《一个勺子》呢?
骗子太多,勺子不够用《一个勺子》最高明的地方,大概就是用了许多的大景别,将人在环境中的渺小衬托了出来,拉条子正是这大环境中不起眼的一个,他没有大头哥的狡猾,没有村长的自私,更没有那位警察的冷漠。
勺子缠上他,仿佛是注定的。
许多年前,他因为善良老实,将金枝子捡回了家,成就了自己的婚姻家庭,许多年后,他又将勺子捡回了家,而勺子的到来,让他拿回了为儿子减刑的钱,同时,也将他身上的老实、善良和一丝理智一层一层地剥落。
原本,将勺子捡回家就违背了他的生活所愿,可奈何他狠不下心,留下了勺子,他们夫妻之间因为儿子坐牢的“失独感”也慢慢地被填满。可勺子认亲这件事,彻底打破了他们平静的小日子。
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核实,勺子就被“家人”匆忙带走了,推辞不掉的那点钱成了第二拨人、第三拨人讹诈的理由,像是无形中把他们夫妻俩拖进了一个非自愿的“人贩子堆里”,而他们对这种“误会”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他们努力自证,从失物招领,变成了寻人启事,可终究没能摆脱困境,一开始,拉条子还自欺欺人地想着,也许三拨人中,真的有一拨是勺子的亲人,但威胁着他们的人一拨一拨地离开,不再回来,当警察、邻居、大头哥他们都劝着他别再等下去,这件事算是过了的时候,拉条子大概也在他们有意无意的提醒下,相信了那些人是骗子的事实。
豆瓣上,有条评论一针见血:骗子太多,勺子不够用。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骗子太多,勺子太少,于是,当一个勺子出现的时候,骗子也就都盯住了这个勺子了。
看到这里,其实许多人都为那个莫名消失的勺子隐隐担忧,期待拉条子会真正地去找他,又或者勺子会认路逃回拉条子家里,甚至弹幕里有不少网友认为勺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最终他们会相认,所以他才喊金枝子为妈。
但这样的情节,未免落入俗套,甚至,将故事本身的荒诞很和讽刺淡化了,何况被生活和骗子磨成了第二个勺子的拉条子早已经自顾不暇,又怎么还会想着去找勺子呢?
生活是一场巨大的误会作为一部写实性质的荒诞寓言式喜剧电影,带着些悬疑属性,算不算挺清奇的呢?
甚至,往复杂的方向想,也许根本就没有“金世佳”饰演的勺子,由始至终,只有拉条子这个勺子。勺子,像是拉条子精神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又或者是他内心深处的臆想。
当然,这里的猜测有些无厘头了,但从拉条子穿着勺子的衣服,睡在羊圈里,梦中被另一个清醒着,却狠了心的拉条子一刀刀捅死,丝毫不顾他和羊一样的“咩咩咩”的惨痛叫声的时候开始,这种想法就一直萦绕在了小兮脑子里。
这场梦,真的是梦?
在那一刻,发出惨叫声的,仿佛就不是拉条子,而是同样被他杀掉的那些羊,而之所以会揣测这是拉条子的自我臆想,是因为这些羊,也是因为勺子的“失而复得” 这种假象。
很多时候,我们总看到拉条子将一只小羊带在身边,甚至晚上也在屋子里睡下,对于牧羊人而言,羊就跟他们的孩子似的,勺子也如同那些羊一样,重要性可见一斑,
可当他把自己的处境代入到待宰的羔羊身上,自己内心深处俨然潜藏许久的求生本能在苏醒,谁也不愿意变成那只待宰的羔羊,所以他将心里那个善良可欺的老牧民彻底丢弃了。
甚至,小兮怀疑正是因为勺子的这种执拗,甩也甩不掉的假象,给了拉条子丢弃自己某些本性的勇气和力气。
他拾来了一个勺子,失去了,把自己变成了勺子,失而复得
于是才有了后续,他用勺子般的执着,纠缠大头哥,换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钱的过程。
不过,这样的过程,终究是悲剧的,“看似喜剧的背后,总有一个悲剧的内核”这话一点不假,拉条子只是万万千千的小老百姓一个,最终却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己的困境,身边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以援手,他能相信的,竟只剩下自己。
落井下石有之,雪中送炭的却少,不是这个世界没有善意了,而是是非善恶,很多时候很难分辨。
陈建斌曾经为“小孩扶起摔倒老人反被讹告”的新闻感叹:这个孩子长大后还会相信这个世界吗?“一个人活到40岁才恍然发现生活是一场巨大的误会。”
谁说不是呢?
拉条子的生活,一直到他自己也变成勺子才开始厘清,但至少还能开始,比之金世佳饰演的勺子,似乎,还算是幸运的?
这个世界被用旧了陈建斌一直有个导演梦,早在1999年,他就已经开始构思自己的剧本,但直到看到了胡学文的《奔跑的月光》,他才深觉只有这个故事能表达出自己想要的。尤其是这些年新闻上太多关于“农夫与蛇”的议题让他的茫然和思维的饱和都受到了冲击,他开始思考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例如:生活的本质是什么?人为什么活着?现实中陈建斌自认自己也是一个勺子。
看电影的时候,我们都说拉条子把自己活成了勺子的样子。
勺子的生活很纯粹,“有奶便是娘”的信念满足了便够,因此,填饱了肚子,他能笑意盈盈地对着金枝子喊“妈”,谁给了他一顿吃的,他会像溺水的孩子,紧紧抱住这根浮木,甩都甩不掉。
这样的执着,像是会传染一般,过渡到了拉条子身上。
他穿勺子穿过的衣服,睡勺子睡过的羊圈、像一只黏皮糖似的追逐着一些并不“实际”的答案。最后,大头哥不愿被“一个勺子”纠缠,一味地闪躲,却不曾想为了这么一些问题的答案,拉条子会不顾安危爬上他的车子,于是,大头哥把那些钱,硬塞到了拉条子身上,将他拉到雪地里像打勺子一样痛打一顿。
他茫然四顾,戴上了勺子常常戴的帽子向前走着,直到遇见一群孩子才停下,他从那顶残缺不全的红色帽子里看世界,看到的不仅是他们对自己的伤害,还有对一个勺子的伤害。
生活的本质终究把他逼成了勺子,又或者说,他一向过于善良的本质,将他变成了一个勺子。
电影里,最为讽刺的,其实还是那几次的上下车,看着几乎是一样的画面,在电影却重复了好几次,而每一次,拉条子所在意的点都是不一样的,可以说,每一次都是他“变成勺子”的递进过程。
他原本执着地想要讨回为儿子减刑的钱,再另寻他途,也就是说,他对大头哥的办事能力和信任,其实并不强,只是后来勺子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注意点换到了甩掉勺子这件事上,为勺子找家人,自证自己没有卖掉勺子,乃至最后想不明白“一个勺子的价值是什么,为什么大家把他抢来抢去”。
人总是很奇怪,稍微有些奇异的想法总是会被视为异类,拉条子在他自己原本的世界观里找不到平衡的支点,为此,他转而去找寻新的视角,例如勺子的视角去获取平衡。
作为一个老农民,老牧民,除了“活着为大”,其他的都不是他们会思考,该思考的,可拉条子硬生生地被“勺子”拉到了这样的思考高度上,只是不知这论证过程,他到底找到答案没有。
拉条子和勺子重合了,陈建斌和拉条子也重合了,而陈建斌一直不明白的问题,在6岁儿子身上得到了答案:是这个世界用旧了。
这个世界,勺子到处都是,我们看别人是勺子,别人看我们何尝不是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