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重新认识了韩红
这一次,我们重新认识了韩红。
疫情发生以来,由于太过忙碌,她已经连续病了几天,脸色苍白,眼周泛着青黑。不过,如今她没空顾及这些“小毛病”,而是忙着捐款捐物,发动韩红爱心慈善基金会,号召各界人士加入援助武汉的行动。
每晚23时,韩红都会在微博转发当日名下基金会的工作详情,清楚地标明进账数额,物资捐赠与使用。整个流程公开、透明又高效。
对比某组织的不断拖延与遮掩,韩红爱心慈善基金会捐赠的物资最早一批到达武汉,此后,善款化作物资源源不断地流向武汉及周边常被忽略的城镇。
筹集善款时,韩红说,“信得过,您就捐”。短短几天,基金会筹的善款便从1150万跃至2.7亿。
这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可比这一连串数字更沉重的,是公众寄予的沉甸甸的信任。
“我是个英雄,还考虑这些吗?”
名人做公益不容易。这意味着无数双眼睛紧盯,被层层秩序与人脉挟制。哪怕有善心,也未必有传达善意的能力。
韩红是其中的极少数,善心与能力并存,可从她做慈善以来,始终离不开“作秀”的争议。
她极易动情,在慈善晚会提到早年经历泪流不止,情绪上涌时甚至不顾颜面当场下跪以示感谢,激动时情绪与面部表情难免失控。那些表情失控的照片,被人调侃的同时,断定是在作“秀”。
崔永元觉得韩红不像做基金会的人,做基金会的人都有秩序与规则,永远有条不紊,而韩红,崔永元归为冲动型:“路上碰到什么就说这个要管、那个要管,让基金会的秘书长很头疼。”
被崔永元归为冲动的韩红,在这次武汉疫情发生后,以高效与详密的行动为人称赞。
韩红是军人,做慈善也用军事化管理。7年前,有记者参与过韩红的百人援蒙行动,谁负责卸物资,谁负责打前站,谁负责衣食住行等等,都有具体分工。这样周密的行动计划令前去的记者震撼,“这不仅是一群爱心奉献者,更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队伍。”
韩红身上的责任与纪律是多年部队生活所赋予。指导员张凯还记得韩红刚进部队的情形,那时她刚16岁,年纪小,胆量大。倘若谁在她面前说连队坏话,她会第一个蹦出来维护集体荣誉。
多年来,军人与官员的双重身份让韩红时常处于自我检视的状态,总想着能真正为社会和远方的人们做些什么。
她自发筹建百人援助项目,专去偏远地区送医问诊,抵达过的地方包括青海、西藏、内蒙、宁夏等地。担任政协委员后,韩红又提出重视留守儿童的性侵问题,一提便是多年。
韩红说过,她是穷孩子出身,老百姓才是真正的根。帮助穷苦百姓,是她自愿背负的使命。
有时,这种使命感也会带来疲惫,从灾区回来后,她曾接受过心理辅导,通过吃药才能维持心理的平静。
媒体人易立竞去采访她,韩红承认自己也会疲惫,与此同时,她似乎憋着一股劲儿,“我很想通过我自己的能力,让全中国的人看一看,这个圈子里不是所有的人都利用名气,给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2003年“非典”横行,中央电视台组织了一场文艺工作者赴小汤山的慰问演出,那时情况危急,名单上的多数人都选择婉拒,最终去的只有三个人,韩红是其中之一。
“你当时没有犹豫过吗?”
“从来没犹豫过,我是个英雄,还考虑这些吗?”
韩红崇尚英雄主义,最爱的电影是《阿甘正传》,每周都会重复看两次,她说,如果是战争年代,她会选择打仗然后战死疆场成为英雄。而如今和平年代,她想将生命付诸公益。
“已经没有机会死在疆场,那好吧,我可以死在公益的路上。”
“这些年一直在捐款,快捐空了”
无论你喜不喜欢韩红,都不能否认她在演艺圈的位置微妙。
2009年,郭敬明受邀参与韩红的新专辑发布会,地点在天安门后门的太庙,在场不乏军政文艺界人士,新人郭敬明悄悄问了身旁的同事:这个是用钱搞不定的吧?同事瞥了他一眼,“当然”。
同年,韩红邀请郭敬明为歌曲填词,当天郭敬明还得赶飞机,又不好驳前辈的面子,急得心急火燎。韩红安抚他说“没事儿,我来搞定”,她拿出手机,只一通电话便解决了这件事。
这是郭敬明崇拜的巨星待遇,也被媒体捕风捉影为对特权的讽刺,“一通电话就让飞机延迟。”
韩红事后澄清,她只是让别人先去换登机牌,人们却意识到,韩红和其他艺人的不同。除去年轻人爱用的网络表情包,父母辈欣赏的歌唱家外,她同时是全国政协委员,任职过空军干部。
这些年,她见证过无数名利更迭的残酷变化。籍籍无名时,为了上电视,她自费拍MV,在门口等着某位小导演一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人,不断放低姿态地弯腰鞠躬,这事依然没成。成名后再见这位导演时,对方已经改向她鞠躬。
如今的韩红可以将早年经历当作笑谈,成名前的韩红路途却不平坦。
父亲早早去世,母亲选择改嫁。韩红童年独自一人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投奔远在北京的奶奶,围绕着她的只剩恐惧。
她自小爱唱歌,又因体型因素没考上文艺兵,从 15岁开始便参与大大小小的歌唱比赛,没什么一鸣惊人的传奇故事,台下评委说的最多的是“这小姑娘唱得不错”,又顿了会儿,“就是长得有点胖。”
转折出现在十多年后,90年代末,她误打误撞上了央视当红节目《半边天》, 那期节目的标题是“别为你的相貌发愁”,韩红一听这期节目名就转身想走,“嗨,谁为相貌发愁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档节目播出后,她收到不少观众的鼓励,还接到经纪公司的邀约,以《雪域光芒》一举成名。那时,刚出道的韩红便信心满满地告诉前去采访的记者,“你们看着,我会是中国最棒的女歌手。”
突如其来的名气,会打乱多数人的生活秩序,刚成名时,韩红觉得走在街上都有种趾高气扬的架势,成天戴大墨镜,带一帮助理。倘若听到有谁问,“那人谁啊?”“韩红”,她能乐到嘴都是瓢的。
苦难经历对韩红最大的改变是,当她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每当遇到有才华的后辈,她会不计成本地鼓励帮助,告诉他们:“别灰心,只要你足够牛X,就一定有出头之日。”
韩红觉得自己像是孤儿,早些年对名利的追求不过为了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
老太太是个善人,小时候,韩红与奶奶路过乞讨者,韩红没多想便走了过去。刚走几步,老太太问,“大红,你兜里是不是有两毛钱?”,既然有为什么不捐助给需要帮助的人?老太太生前常说,有本事了别忘本,别忘恩。
临到去世,奶奶留下的遗言依然是,大红啊,你一定要救苦救难。
对名利的追逐随着奶奶的去世烟消云散,《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去采访,韩红曾描述过至亲离别时的感受。
奶奶走的时候,我真觉得世界坍塌了。那时候拿奖回来就为了捧给她,她的喜悦、自豪让我有动力继续拼,她走后,你拿这么多奖、这么优秀,给谁看?
那两年,韩红压根不愿出门,歌也不唱了,成天闷在屋子里,曾经“让奶奶过上好日子”的信念崩塌,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想了很久,因为内心的孤独延伸到世间孤苦的老人与儿童,才得出结论:既然没有人爱我了,那我就去爱别人。
此后的多年里,她助养了280多名孤儿,成立“百人援助”行动,又成立了爱心慈善基金会。艾滋病致孤儿童、残疾人、汶川、玉树地震灾民……都是她关注的群体。
如今,韩红想挣钱的目的不再为了自己,而是帮助更多身处苦难中的陌生人,在一档节目里,她笑着说:这些年一直在捐款,快捐空了。
“我这辈子就想做不一样的人,做不一样的事”
纵使如此,公众对韩红的评价也充斥着负面因素。
她在公益领域的贡献无人否认,却常因一些心直口快的小失误被斥责唾弃。
韩红的耿直在圈内出了名,2011年,正值《金陵十三钗》放映期间,韩红看完电影后在微博称将与日本人永世为敌,发誓拒绝使用日货,态度激烈夹杂粗口。
有人认为公众人物应该态度冷静,更不应夹带脏字。韩红心里也清楚,可当看到不平之事,依然难忍。
从前的选秀节目,选手们爱用悲惨的身世与艰难的追梦历程获得评委及观众的同情,从而搏得高分,也提高了节目收视率。
这本是那几年选秀节目最常见的桥段,但在韩红作为评委的《中国梦之声》里,两位选手重演了这一幕,其中一位有过演艺经历却扮作流浪歌手。
悲情故事还未讲完,韩红立即打断:编,你给我接着编。
接着她愤怒地细数这位选手的过往履历:上过央视综艺,演过电视剧,与流浪歌手毫无关联。韩红拍案怒斥:
“企图用这样的故事骗取观众的泪水,我告诉你,在韩老师这里,休想!”
最终两位选手黯然离场,回去后,其中一位在网络上传了一段自证视频,字里行间,暗指这是节目组自编自导的一场炒作,韩红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几年后提及这段过往,韩红解释,早在比赛前导演组就已经取消两人参赛资格,韩红心软,还想给年轻人一次改过的机会,没想到那位选手照样在舞台上编故事,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被骗,不真诚,韩红最看不惯。关于她的近期争议里,她到主播李佳琦的直播间做客,不太熟悉直播软件美颜功能的韩红在李佳琦与屏幕之间来回转,直说:“你脸上有痘痘,屏幕里没有,你这有点作假。”、“你真的长得挺好看的,可惜你这嗓子废了。”
毫无遮拦的说话方式,喜欢她的人觉得单纯、真实,不喜欢她的人却会质疑她的情商乃至人品,甚至在她道歉后,有人在留言中咒骂她怎么还不去死?
韩红为此抑郁了一段时间,关闭了微博评论功能,从社会贡献看,自己做的并不少,在演艺圈也甚少有绯闻,却依然因为一些小事被恶语中伤。
面对争议,韩红有自己的消解方式。2019年,48岁的韩红化身说唱新人“XXXL”和年轻的街舞冠军、说唱歌手同台。
以说唱歌手“XXXL”身份发布的第一首歌便对外号 “悍匪”做出反击,她自作词曲,在舞台上斜戴棒球帽,茶色墨镜,脖子上挂着嘻哈歌手的大金链子唱:“快闭上你的嘴,我的歌会炸到你们心碎。”
同时,她也开始劝慰自己。
再被人问到时,韩红表示可以理解自己的处境:“你挣的钱是大人物的钱,所以你付出的代价就一定是大人物的代价。”
这些年,韩红的演出大幅减少,但依旧唱着喜欢的歌,说话也依然直率。
公益方面,有需要她的时候,韩红总是义不容辞,利用各界人脉将救援物资第一时间交付灾区。
这次武汉疫情,韩红团队是最早一批援助疫区的公益组织,截至目前发往武汉及周边城市十一批物资,64家医院已经收到基金会的医疗物资,其中包括急需的口罩、防护服与呼吸机等等。
她召集两百多位明星与各界人士参与捐款,共筹善款2.78亿,又在筹得善款金额过大时及时叫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确保每一笔善款都能被合理落实使用。
当人们将韩红称为英雄,她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微博热搜,对于这次疫情中获得的关注,韩红团队非但不喜,反倒想方设法地撤掉热搜,“领导说了,低调再低调”。韩红呼吁,在巨大的疫情前,不能仅靠某个个人英雄。
刻板印象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从而错过公众人物的真实人性。如今韩红48岁,因这次疫情里她的所作所为被我们重新记起,我们会永远记住她的贡献,却也不必将她神化。
毕竟,多年前,她就对那些纷扰的流言蜚语作过回应:
“我这辈子就想做不一样的人,做不一样的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脸皮厚着呢,随便骂,敞开骂。但是我要做的事情做到了,这就算成功了。”
参考资料:
1.人物《韩红想通了》
2.南方人物周刊《韩红 做善的秀》
3.肖浑《为什么信韩红》
4.乔林生《韩红 信念告诉我为谁而活》
5.中国慈善家杂志《风口浪尖上的韩红基金会,不要捧杀它》
十点人物志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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