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逐梦人》:一部众筹电影,如何拿下奥斯
《流浪逐梦人》是由肖恩·范恩 Sean Fine 和安德里亚·尼克斯·范恩 Andrea Nix Fine导演的真人记录短片,全片仅3分钟,却荣获了第85届奥斯卡最佳记录短片奖。
影片讲述了一位名叫 Inocente 的女孩,作为一名无家可归的非法移民者,如何在绝望的境地中坚持梦想、绝不投降的故事。故事的背景虽然沉重,但是整部影片却像一朵烈日下盛开的七彩之花,色彩亮丽,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感交杂着喷薄而出的生机感,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流浪逐梦人》这部纪录片既不过于抒情,也不赚人热泪,单从影片情节来解析这部纪录片,很难全面体会此片的独到之处。下面,我将从创作背景,拍摄手法、现实启示三大维度带大家重新领略该片的魅力。
1.拍摄过程困难重重,依靠众筹平台完成拍摄
《流浪逐梦人》的拍摄过程遇到了很多困难,制作团队一直人手紧缺,影片拍到四分之三时更是遇到了经费紧缺的问题。多方筹措后,制片方决定与一个名叫 Kickstarter 的创意众筹平台一起合作。比起获得超高众筹金额的项目,《流浪逐梦人》只筹到52527美元。但这并不妨碍《流浪逐梦人》成为一部优秀的、具有人文情怀的纪录片。它的这一举动,也为其他电影,特别是纪录片,提供了一个伟大的新出路。这也是这部历经磨难的影片,广受好评的一个重要原因。
2.影片的翻译名由《控诉》改为《流浪逐梦人》,传递出善意与希望
2012年,影片上映之初,中文翻译为《控诉》,后来翻译改为《流浪逐梦人》,前后差异极大。《控诉》看似更有力量感,意欲对不公平的经历表达抗议。但在我看来,《控诉》作为片名并不能传达出影片的全部内涵,而《流浪逐梦人》以更加感性的比喻,让观众感受到更多的善意和希望,更能表达创作者的立场和态度。
泰戈尔说:种子向往春天便成为了花。影片讲述的故事和影片本身一样,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本身就像梦想照进了现实一样,让人感受到力量的延伸传递和希望的叠加强化。
1.采用自知视角拍摄:让主人公亲诉过往经历,看似平淡,却彰显真实与力量
自知视角,是借助作品主要人物的眼光观察社会生活,并以这个人物的口吻讲述故事。
《逐梦流浪者》以自知视角拍摄,全片未加一句旁白。主人公 Inocente 以”我的经历,我的故事,我的感受”来讲述和回忆,仿佛就坐在我们对面一样。
影片开头一句“这样感觉好奇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形象跃入眼帘。作为采访对象的 Inocente,独自一人出现在镜头正中间,直视镜头,她脸上五彩斑斓的妆容在简单背景的映衬下,更显得夸张,引人注目,让人忍不住好奇她为何会在脸上作画。
纪录片不同于虚构影片的一大特点,就是它以真实的人物和事件为基础;而《流浪逐梦人》选用第一视角进行叙述,让内容的承载力和表现力又再上一个层次,也让影片更直观丰富,减少了对立情绪,消除了观影距离,让人们随着主人公同喜同悲,感同身受。
2.利用“弧光效应”解谜:剥洋葱似层层追溯,引起观众一声惊叹
影片一开头,就向人们表明了 Inocente 无家可归者的身份。在她的讲述中,虽然居无定所,风雨飘扬,但却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生活。影片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解谜其背后的故事。
影片先是揭开了 Inocente 的喜好:踩水坑、花朵、作画。这些美妙的事物让她从一个贫弱者的形象中生出光来;随后,影片从妈妈的视角,向观众展示了另一幅画面:她们不仅居无定所,甚至妈妈曾想带着她一起自杀。她不但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家”,心理意义上的“家”也是岌岌可危,但她面对这样的绝境,依然坚持要成为一名艺术家,并坚定地认为这是不辜负自己的唯一出路。
角色最打动人心的时刻,就是他的身份发生反转,击碎标签的时刻。击碎这个标签时,所释放的感染力,就叫做人物的弧光。
当 Inocente 击碎“无家可归者”这个标签时,所释放出的弧光,赋予了她超越事实的感染力。
通过自知视角拍摄和弧光效应解谜,可以看出影片虽然渗透着创作者主观意识的表达,但它仍然高度重视拍摄对象的切身感受和实际意愿,这也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
1. 没有住所庇护,但梦想可以为我避难
当记者采访导演肖恩时,他曾说:接触到 Inocente,是源自一个专门为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创作支持的艺术项目,名叫“一个生存的理由”,简称ARTS。Inocente 就是这些小孩中的一员,她虽然只有15岁,但在过去9年里,都作为非法移民过着无家可归的生活。
对她而言,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她随时随地都要做好搬家的准备。今天借宿在这里,明天借宿在那里。她不愿意让学校的同学知道她无家可归,甚至用夸张的妆容掩盖着自己忐忑的内心。
然而,在精神层面,这些残忍的生活从来都无法阻碍她。色彩是独属她的革命,她随时随地背着画板和颜料,到广阔的户外进行绘画,时时刻刻坚守着自己的理想。当她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画中,精妙绝伦地使用各种颜料扫过她的画布时,她仿佛创造了一个跟自己黑暗的过去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世界。她在作画时会散发出坚毅的眼神,会不自觉地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存在,一切都那么美好。
Inocente 的勇敢和坚强,不禁让我联想到另一外伟大的女性:前美国总统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她出生于芝加哥南城的一个贫民窟,小小年纪就意识到了种族歧视之间的矛盾关系,她立志要改变这一切,在满是种族歧视的环境下不屈不饶地学习着,最后成功考入哈弗大学,成为了一名律师。
她在自己的亲笔自传中写道:对我来说,“成为”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达到某个位置或者达到某一特定的目标;相反,我认为“成为”应该是一种前进的状态、一种进化的方式、一种不断朝着更完美的自我奋斗的途径,这条道路没有终点。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能够在风雨飘摇的世界中,为逐梦的人们筑起一座精神的避难所,让他们心有归宿,素屡往之。
2. 没有得到爱,但不影响我爱自己
对于 Inocente 来说,原生家庭带给了她无限的悲伤,父亲因为实施家庭暴力而被遣送出境;母亲抚养四个孩子,压力过大,酗酒成瘾。她的住所飘忽不定,心中也没有亲情倚靠。她本来有充分的理由变得阴暗无情,消极沉默。
但是,即使境况如此,她始终没有把自己放在弱者、受害者的角度,而是选择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爱自己,自己对自己负责。她对生命的坚持,像她的衣服、妆容和画作一样有着非常明亮的色彩。她将自己对未来、对世界的期待都融入了七彩斑斓的画作中。在她的眼睛里,世界换了一个模样:那里的建筑散发着黄色和橙色的流光,粉色和绿松石色的行星因为幸免于难的梦想而闪闪发亮。
对于母亲来说,带着孩子一起死,似乎是结束这个残缺不堪的家庭的唯一方式;但对于勇敢的孩子来说,坚持自己的梦想,并无畏无惧地等待转机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救赎。
现实生活中,原生家庭的创伤也总是高频出现,很多人把自己的不幸福,归结到原生家庭中。金马影后春夏,她在一次采访中提到说:“我们家所有女性都离过婚,我是不可能幸福的。”花样年华的春夏向往爱,却不相信会有幸福的婚姻,就是深受原生家庭的重创。
北京大学副教授临床心理学博士、精神科主治医师徐凯文曾说:只要一个人在经历创伤后,对自己、他人、世界的看法和意义产生重大的变化,更加深刻地理解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所在,甚至引起行为、生活方式的变化,以新的姿态投入生活当中,在我看来,都是成长。
和 Inocente 相比,很多人怨恨父母,并以此为理由拒绝相信,拒绝成长,沉溺过去,让过去的负面影响又不断扩大直至影响将来。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但 Inocente 用她的故事证明,这不是问题。没有爱,我们依然可以自爱;没有过去,我们还有将来,只要让希望在心里生了根,依然可以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影片最后结尾时,Inocente 说:“我想是时候,走我自己的路了。”这句话像一扇窗户,打开了观众对 Inocente 未来生活的想象。幸运的是,自从影片问世,Inocente 的作品一直有卖出去,她也终于住进了自己的工作室公寓。
日本电影导演是枝裕和说:虚构作品要令观众“沉醉”,而记录作品则令观众“清醒”。
艺术作品应该有能力带领人们进入最深层次的意识,颠覆人们的情绪,让人们感到震惊,继而发现那些自己未曾暗锁、未曾体会,也因此未曾理解的意识。在《流浪逐梦人》这部影片中,我们被一种来自贫弱者身上的勇气所折服和震撼,这种勇气不是一瞬间豁出去的冲动,而是在膝盖打颤、心里打鼓的时候,还清楚怎么继续往前走的坚持。
感谢这部影片,让我们在清醒中收获了希望、感动和梦想。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这部影片,从片中拾得突破困境的胆量,也希望更多的像 Inocente 一样的人们,在经过一番努力和等待以后,得到那个被命运嘉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