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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三年的马拉松运动，是属于肯尼亚传奇基普乔格的时代，但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属于Vaporfly的时代。

这款由耐克研发的碳板系列跑鞋，其魔力好似统治了悉尼、雅典、北京三届奥运会游泳项目的“鲨鱼皮泳衣”，彻底地改变了一项运动的发展轨迹——2019年马拉松六大满贯所诞生的36枚奖牌中，有33人次穿着Vaporfly跑鞋，当年世界前五快的全马成绩均由该系列跑鞋创造。如果说以上数字或许还能以“只不过顶尖选手更青睐这一鞋款”来解释，那不妨再搬出一个更有说服力的事实：将所有男选手按全马PB（个人最佳成绩）排名，跻身历史前25位的顶尖跑者中有18人是在2017年Vaporfly系列推出后刷新PB的；在女子全马选手中，这一数字则为17。

这一系列事实绝非巧合，跑鞋的进化带动马拉松水平的发展，早已是全世界公认的事实，但这一切或许就要迎来终结的时刻。上周，英国《泰晤士报》《每日邮报》等多家媒体均发表报道称，国际田联（IAAF）正在严肃考虑出台政策，限制跑鞋的中底厚度以及对于碳板的使用。若这一政策确如外界所料在本月底公布，Vaporfly跑鞋就将成为绝唱。

就技术层面，该鞋款触及的禁区在于，泡沫和全掌铲形碳纤维板组成的鞋底能为跑者在发力时提供向前的推力。事实上，自诞生的那一刻起，Vaporfly跑鞋就带着强烈的功利性色彩，或者说工具属性。这是耐克配合2017年首次“破二计划”推出的系列鞋款，最初只是为基普乔格、厄立特里亚名将塔德塞和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德西萨所打造。领跑员布阵减小风阻、大数据计算出的理想赛期、适宜破纪录的特别赛道，“破二计划”的精髓就在于为最顶尖运动员不计成本、打破规范地提供最适宜的条件，这是该计划出产的长跑成绩不被IAAF认可的原因。唯独这双特别定制的跑鞋在改版市售后为国际田联所接纳，尽管其存在也带着为突破人类极限服务的功利意味。

两年后，基普乔格终在第二次“破二”尝试中，穿着最新款Vaporfly跑鞋缔造了1小时59分40秒的人类极限成绩，当然这一成绩同样不为IAAF所认可。根据德国学者赫尔穆特·温特提供的数据，该鞋款让男子精英选手的全马成绩较2016年时提高了约1分45秒，这被外界视作近三年来越来越多男选手跑进“2小时05分大关”的重要原因，因此也终究难逃遭部分选手投诉与抗议的命运。

然而对跑鞋市场稍加了解就不难发现，“回弹（bounce）”一词几乎会出现在所有品牌高端主打产品的介绍页面之中，这与所谓“向前的推力”的区别并非泾渭分明。有时候，这更像一道哲学难题，就像国际田联去年在官方声明中所提及的，该组织的一大目标就是“在科技的发展与保存马拉松运动的本质特征间寻找平衡”。何为马拉松运动的品质？国际田联用了三个形容词加以解释：可得性、广泛性、公平性。前两者不难理解，也是这一碳板跑鞋与“鲨鱼皮泳衣”最大的区别——与动辄近万美元且只能穿着六次的“鲨鱼皮泳衣”相比，市售价格逾200美元的Vaporfly跑鞋定价低廉得多，甚至可以为不少普通跑者所接受。去年日本最著名长跑接力赛事“箱根驿传”中，已有约86%的学生跑者穿着该款跑鞋。更何况，市场上同一价位的跑鞋并不算少，但流出被禁传言的却只此一家。

真正的问题在于“公平性”。作为“既得利益者”，基普乔格自然不遗余力地为该鞋款辩护。“我每天努力训练，这一切都很公平。科技在进步，而我们不能拒绝接受。”在谈及这一问题时，肯尼亚传奇跑者举了一个让人有些费解的例子，“就像在F1世界里，所有车队都用倍耐力的轮胎，但只有奔驰车队才是最佳。为什么？因为引擎，因为车手。”显然，基普乔格的论调中存在着一大疑问——所有F1车队都使用倍耐力的轮胎，这是一级方程式运动的整体商业行为，但在马拉松世界却不可能实现。跑者以个体而非团队的形式参赛，不可能令所有跑者都能穿上耐克的跑鞋，除了部分精英跑者承受不起经常穿着这一价位的跑鞋参赛（这在非洲选手中其实很常见），也因为部分选手早已与其他品牌签约。对于他们而言，弥补跑鞋性能差距的代价就是破坏商业规则，并因此失去不算丰厚却不可或缺的商业收入。

摆在IAAF面前最大的问题则在于如何确立跑鞋合规与否的边界，是出台政策对跑鞋的一系列参数加以限制，还是针对不同的案例逐一处理？考虑到马拉松运动所拥有的庞大参与人群及市场，IAAF此番的决定将很大程度影响马拉松运动未来的走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Vaporfly跑鞋最终被禁与否，过去三年的一系列纪录都不会被抹去，就像“鲨鱼皮泳衣”时代的那些成绩如今依然被认可一样。毕竟，要否认这些成绩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将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一大批精英跑者的利益，对于这项运动的形象也有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