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马
在文学艺术作品当中,马因其俊美的外表以及与人类在长期生产、生活过程中形成的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成为一种经常出现的艺术形象,它往往被人类寄予美好的向往和寓意。其所代表的意义有许多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
马无论作为一种艺术形象还是一种题材,在作品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非徐悲鸿莫属,他一生画了多少马,大概至今也无法统计。那早已成为一种独特符号的“徐氏马”其实更像是徐悲鸿的一种自写,他年少时就自号“神州少年”、“江南贫侠”,具有中国传统文人心系天下,忧国忧民的情怀。这种独步天下、仗剑行侠的梦想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也逐步成熟和升华,“徐氏马”体现的就是这样一种境界。“徐氏马”的造型来自于西洋的观察方法,而又远远超越于写生:在脖子和腿被夸张后得到的修长的身体更显得骏美而洒逸,健而不肥,英气勃发,个性鲜明,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后人无法超越的高度。可怜多少后人痴学“徐氏马”,却茫然不知地走上了一条绝路。“徐氏马”的个人风格特征太过于明显了,那是只属于徐悲鸿的东西。正如齐白石老先生说过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学得再像,不但成不了徐悲鸿,而且还可能一事无成。特别是有不少人根本不懂“徐氏马”以写生、造型为基础的形成过程,依然死抱着传统中国画学习中的临摹法不放,稀里糊涂地临了些笔墨符号、表面文章,却还沾沾自喜,简直是不可救药。在徐悲鸿的学生当中,刘勃舒、韦江凡无疑是比较成功的几位,就在于他们没有摹徐而不化。事实上,徐悲鸿的马依然秉承了文人画借物言志的特点,只不过使用的是非常写实的语言罢了。作为文人画,托一种物象尽可传达多种情感。因此,往“高大上”来讲,可以借喻国家、民族,往世俗一些,可借喻个人、团体,将马引申为一种开拓进取、奋发图强的精神也贴切得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马更是与成功、发展的美好祝福、祝愿联系在一起,例如“龙马精神”,“马到成功”等等吉祥话、成语比比皆是。
说起画马,不得不啰嗦几句,中国画马的很多,甚至动不动就“哪哪画马第一人”、“徐悲鸿N传弟子”,名头唬人。但往往见到的都是些江湖路数,不老老实实研究造型结构,追狂求野,哪里还是骏马,分明是咬人的疯马。
在西方文化中,马常常作为一种圣洁、崇高的象征而广泛存在于文艺作品中。其中有一种头上顶角的被称为“独角兽”的神马曾出现在描绘神话传说的古典绘画中,就在上世纪末与本世纪初的时候,它又出现在J.K。罗琳的小说《哈利波特》里。
毕加索的传世名作《格尔尼卡》,大家都会有印象:画中有一匹被长矛刺穿了肚子的马,濒死嘶鸣,这匹马象征着当时正在被法西斯杀戮的西班牙的人民——美好、善良的事物的毁灭是为悲剧……
加山又造有一幅名为《白马》的代表作:静怡的树林中,一匹简洁的、趋于平面化的白马如精灵一般在林中驻足。加山又造当年生活的时代正处于日本战后重振经济,科技高速发展,领先世界水平的时期,日本人从此生活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与自然的关系也日渐疏远。这匹马已经远远超越了动物的意义,而是代表了一种纯洁、崇高的理想,一种在科学技术时代及高节奏生活中追求自然和谐的理想。日本的艺术深受“禅”文化的影响,追求一种禅的“静”。加山又造的这幅画恰似进入到一种梦境,这种“梦境”不同于达利的“梦境”那样热闹,而是静的出奇。也许,人只有在这种“梦境”中才能得到一丝安宁。
另一位日本画家东山魁夷也很钟情于马,他画了多幅森林中的马来追求那份心灵中的宁静。不同的是:加山画中的主体是马,马是“静”的灵魂;而东山的画中,则是用大面积的森林来营造“静”的氛围,而马似乎就是作者自己的灵魂,置身其中,享受这份宁静。
艺术是无国界的,对艺术形象的理解和认识也往往是相通的。对于来自草原的画家而言,他们对马有着特殊的感情。因此,马的形象自然而然地频繁出现在蒙古族画家的作品中。
在对现代文明与自然、人类天性的思考中,对于草原画家,马似乎又是一种最适合的形象载体。蒙古族画家格日乐图的系列作品中也频繁出现了马。在他的画中,象征现代工业文明的烟囱与马并置,这些马被剔除了典型的由品种或地域形成的生物特性,成为一种象征性的符号。有如石化一般的马及自然景物似乎在暗示着某种生命及其生存状态的消逝。今天,现代文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人类的家园进犯,不只是生活的家园,更是精神的家园。工业园区大量圈地、占地,攻占农村,侵占美丽的田园,对于矿产资源无限制的索取也在毁坏着草原的生态,由此造成的大量污染正蚕食着人类的健康和生命。工业文明给人类带来的变化不仅是生活环境的,而且是生活习惯的,还是精神状态的,人类正逐步进行着背离生命本源的“异化”。格日乐图笔下的马恰恰就是一种人文、人性的代表,反映了画家对所处生存环境的担忧与焦虑。
马,作为草原的灵魂,具有一种其他物种所不可替代的原始意义。作为一种原生态的艺术形象,大量的马也出现在了蒙古族画家海日汗的画中。它们总是和牛羊一起以一种近乎于背景的形式出现,在马身上或前景上的则是裸体的女人,她们或骑、或坐、或伏、或卧。作为女人体背景的马群似乎已被女人所降服,而降服之下却依然隐藏着一种原始的野性。每当看到他的这类作品时总会有一种感觉:象是回到了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在繁衍生命过程中的作用对于游牧民族具有重要的意义。因此,女性,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女性意义在蒙古族的思想意识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马群则象是处于一种被统治的从属地位。马是什么?是一种阳性的象征?亦或是草原上的精灵?细观察之,你会发现:有的形象甚至似马非马,似牛非牛,但你可以从那强壮的阳刚与充满野性的眼神中感受到雄性的力量,同前景中的女性形成阴阳的平衡。
马经常被认为和主人拥有相同的气质,如:关公骑的是赤兔马,所谓“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宝马配英雄;从色彩上也与关公的红脸相得益彰。赛万提斯笔下的唐吉坷德则骑着一匹和他一样“骨感”的瘦马,在插画大师多雷戏谑的表现下成为经典动人的艺术形象。
马,这个物种,是上天派到人间的使者,只要人类还存在,马就会作为一种永恒的艺术形象存在下去……
( 艺河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