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包雨朦 实习生 纪文慧 综合报道

富士康的美国之行似乎并不顺畅，曾经被美国总统特朗普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建厂计划如今已是面目全非，美国威斯康星州官员屡次发问：“富士康到底能否兑现合同中的最初承诺？”

据美国科技媒体The Verge12月13日报道，近来威斯康星州官员向富士康发出数次警告，称富士康目前在当地建设的项目已与2017年初始合同中的承诺相去甚远。如果富士康想要获得当地政府补贴，就必须根据当下建设情况调整合同内容。但富士康对威斯康星州政府的要求表示拒绝，并将继续申请税收等优惠政策。

威斯康星州行政部秘书乔尔·布伦南（Joel Brennan）称，富士康以“不作为”的方式拒绝修改合同。“他们（富士康）一直声称项目已取得了重要的进展，但我们希望的是双方能够回到协议的起点并对后来的调整进行讨论。”

多次协商未果，谈判陷入僵局

起初，富士康承诺将在威斯康星州投资设立占地超过200万平方米的第10.5代液晶显示器（LCD）工厂。但在过去两年里，富士康曾多次修改计划，时而称其将建造规模较小的LCD工厂，时而称其根本不会建厂，没多久又称该工厂生产的产品不限于显示器，可能涉及汽车屏幕、服务器机架甚至机器人咖啡机等。

The Verge从内部文件中获悉，今年3月，富士康曾在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出将对合同进行修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威斯康星州经济发展公司（WEDC）和州长托尼·埃弗斯（Tony Evers）等威斯康星州政府多名官员敦促富士康落实修改计划，要求合同应反映工厂的实际建设情况，包括当下计划、预期成本、就业估计以及其它内容。

但富士康并未采取修改行动。该公司认为，无论富士康项目的具体建设内容是什么，都有权向当地政府申请补贴。11月下旬，富士康美国战略总监艾伦·杨（Alan Yeung）指责威斯康星州政府对企业不够友好，并称“关于非实质性问题的讨论是对双方时间和精力的浪费”。

此外，富士康副董事长李杰（ Jay Lee）于12月上旬接受采访时称，目前富士康已经雇佣了520名员工，远超当初合同要求的就业数量，应该获得2019年的政府补贴。如果富士康的补贴申请得到威斯康星州政府批准，威斯康星州明年可能会向该公司支付超过5000万美元的补贴。

然而从目前陷入僵局的谈判情况来看，除非接下来几周的时间里出现转折，富士康和当地政府很可能对簿公堂。威斯康星州议会众议员戈登·欣茨（Gordon Hintz）认为，威斯康星州人有权了解企业建设过程中的详细信息。考虑到富士康方面一直拒绝根据真实情况修改合同内容，布伦南称，政府或将扣发相应补贴。

屡次生变的“出海建厂计划”

2017年7月，富士康宣布将于四年内在美国威斯康星州投资100亿美元建造最先进的LCD面板厂，此举可能为当地创造最多1.3万个工作岗位。这是外资企业在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绿地投资”项目，被美国总统特朗普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承载着“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希望。在特朗普和前共和党州长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的支持下，威斯康星州决定向富士康提供45亿美元的税收补贴，这创造了有史以来授予外国公司最高补贴的纪录。

但自奠基以来，工厂的建设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且屡次生变。从年初至今，富士康和威斯康星州的矛盾升级背后也伴随着多方利益的反复博弈。

据富士康创始人郭台铭的特别助理胡国辉（Louis Woo）介绍，较高的美国劳动力成本导致在美国生产先进液晶板的成本很高，富士康美国LCD面板工厂计划可能收缩甚至搁置。但后来在特朗普的协调下，富士康再次启动了该项目。

今年3月，胡国辉到访威斯康星州并称富士康方面有意愿根据项目最新进展情况调整合同计划。备忘录显示，胡国辉在会议上证实，富士康将不会建造此前承诺的10.5代工厂。取而代之的是规模较小的第六代工厂，主要为汽车和医疗行业生产LCD，或将配有服务器主板制造工厂、数据中心或者医疗设施。新计划的工厂规模较小，预计投资20亿美元并雇佣1500人。但修改后的建筑总面积占地约9.2万平方米，仅是原计划面积的二十分之一。

时任WEDC首席执行官马克·霍根（Mark Hogan）表示了修改的可行性，认为WEDC有正式的申请程序，通常是在项目预算或进程发生变化时，根据需要进行客观审查和批准。

然而这项计划似乎也并不被看好。专家称，目前的工厂规划中缺少LCD制造所需的基础设施，尽管富士康此前估计第六代LCD工厂将在2020年投产，但如今来看或到2022年才会开始。这也引起了当地官员们的质疑，“富士康要建的不是第六代工厂，而是某种多功能工厂，至于生产什么，没人知道。”

其实，富士康的建厂计划背后最大的争议在于很多人认为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切实际的。

最初的合同显示，威斯康星州同意向富士康提供高达45亿美元的税收补贴，这些税收抵免是“可退还的”，这意味着如果富士康不欠税，威斯康星州就需要直接向其支付现金。

根据威斯康星州政府今年委托的一项研究，如果富士康真的聘用了其承诺的1.3万人，那么每个工作岗位的补贴将达到17.2万美元。相比之下，同样的研究估计，弗吉尼亚州为亚马逊第二总部创造的每个工作岗位支付的补贴额度仅为1万至1.3万美元。

对于这一问题，埃弗斯在给霍根的信中写道：“依据最初的合同，富士康通过建厂为当地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因此州政府向富士康提供巨额补贴是无可争议的。但由于该项目与最早的评估相比有了很大变化，因此有必要对其进行审查，并决定如何修改才能保证对合作双方实现利益双赢。”

目前富士康与威斯康星州政府因为到底要不要修改合同而进行了“拉锯式”的争论，双方仍未就这一问题达成统一共识。

富士康方面始终相信原始合同仍然有效，如果不能达成解决方案，它在威斯康星州的投资或许不会继续。而威斯康星州政府则希望确保纳税人不会承担过高的补贴。WEDC的代表期望与富士康进行面对面的谈判：“透明度和问责制是WEDC和威斯康星州的核心价值观，我们希望双方能够坐到谈判桌前，以便我们充分了解他们的计划、发展规划和所需帮助。”

计划多变的原因

至此，富士康和威斯康星州的对抗还在继续。作为苹果、微软等公司的全球重要代工厂，富士康出海美国无可非议，威斯康星州也凭借巨额的税收优惠成功让其落地，但面对不断收缩的建设规模、屡次生变的建设计划以及陷入僵局的谈判进程，双方似乎已离最初双赢的初衷渐行渐远。

此前有消息人士称，富士康威斯康星州项目调整的主要原因可能是10.5代线总投资太过于巨大且难以在短期内获得回报，并且随着中国10.5代线的新产能一旦适用可能会影响全球显示器行业，最终削弱显示屏的价格利润。

而面对45亿美元的补贴，如果富士康能按照预期设想的创造出1.3万个工作岗位，威斯康星州收回成本的时间是25年。但倘若富士康未能按照设想创造出预期的实际工作岗位以及效益，威斯康星州政府收回成本的时间将则延长，就富士康兑现承诺，以及收回企业的投资成本也将无限延长，这对双方而言，都无疑是一枚导致合作关系破裂的定时炸弹。

就在外界纷纷认为，富士康的美国工厂已经陷入停摆之际。12月6日，郭台铭在赴美参加白宫圣诞派对后，随即前往威斯康星州。这一举动释放出了积极的信号。

郭台铭在当天的行程中与富士康员工和社区代表、厂商们共同庆祝2019年里程碑。威斯康星州厂目前建成面积约100万平方英尺，相关先进机器设备已到位。郭台铭称，富士康已向威斯康星州数十家公司颁发了合同；此外，在建设威斯康谷科技园（WVSTP）之际，也同步展开招聘计划，招聘和培养在智慧制造、高性能计算、5G网路、云计算、工业AI、机器人、行动装置、物联网及相关领域人才。

“威斯康星州是富士康在北美的家。”郭台铭称，截至目前富士康已投资3.5亿美元，明年威斯康星州投资会更重要。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取得了巨大成就，这全都归功于威斯康星州数百名员工和众多支援新设施建设的合作伙伴的辛勤工作，随着威斯康谷科技园的投入运营，预计明年将变得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