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斗/文 记者问富士康为什么裁员那么多，郭台铭说，“我不是慈善家”。

刚刚“拿了”奥斯卡奖的福耀集团董事长曹德旺日前接受媒体采访说，要准备和政府一起过苦日子了。

为支援疫情陆续捐资捐款超过1000万的新奥集团创始人王玉锁表示：作为公共设施行业，肯定不能停工，也不能涨价；但现在成本上升，而企业复工率很低，损失肯定很大。

疫情当前，很多企业忧心的不是面子问题，不是日子苦不苦的问题，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北京k歌之王率先宣布倒闭，放弃治疗；新潮传媒复工首日即裁员500人并全员降薪。不是所有企业都像西贝一样能靠自身免疫力，快速拿到贷款，保持健康；更多的一时无法正常经营，但工资、房租、员工五险一金、银行利息等一样开销也少不了的公司，到了生死存续韵关头。

老板们真的是开不出工资了吗？几百上千甚至上万人大企业，平时运营良好，遇到这样的大疫情真的连两三个月都撑不下去吗？企业的日子究竟有多难？又该如何渡过难关？

日前我们向广大企业主们发出一份问卷，问题如下：1、 疫情对你企业和行业影响如何？2、按现在的状况，你的企业还能坚持多久？公司有哪些自救措施？3、你的企业什么时候复工？你对安全防范措施放心么？4、贵司的线上业务和非接触商业这次有何突破？5、你所属行业有哪些新发展契机？ 6、你对政府政策有何希望和要求？

很快收到来自餐饮、酒水、乳业、养殖、珠宝、医疗、家居、电商、人工智能等各行各业的企业家们的迅速反馈。从反映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生意，坐吃山空，根据各家账上现金能维持企业生存的时间，34%的企业只能维持1个月，33.1%的企业可以维持2个月，17.91%的企业可以维持3个月。就是说，67.1%的企业可以维持2个月，85.01%的企业最多维持3个月，只有9.96%的企业能维持6个月以上。

真的撑不了多久

调查问卷发出后，我很快收到了著名设计师郭培的回复，她所创办的高级服装定制品牌玫瑰坊，曾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颁奖礼服、章子怡圣火采集仪式上的服装做设计，曾连续十年为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和重要演员制衣。郭培更是许多著名艺人的御用服装设计师。

但眼下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肯定要裁员，最少裁50%。”

门店加上工厂，郭培有大约400名员工，目前由于各地管控很多人无法返工，即使开工，对企业的要求是保证员工安全，一旦出现问题法人要承担责任，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开工并不容易。她同时也面临转型的困境，做高定必须要跟客人面对面沟通接触，仅依靠线上很难完成工作，没有订单复工也没意义。

她说，“这次疫情对我们的行业影响非常非常大，首先是没有顾客消费了，然后店租、人员开支等等，对于我们这种服装企业是很可怕的。按照现状的话，我们企业最多不会坚持到两个月。”

面临同样困境的还有珠宝行业。上海某珠宝品牌负责人说，“疫情对我们企业影响非常大，完全没有收入只有支出。预计即使疫情结束以后因为客户企业受影响，我们的预期销售也会很艰难。”由于是奢侈品，客单价较高，转入线上对于珠宝行业也并非易事，该负责人表示，“产品质量没有统一的标准，消费者很难不看实物凭照片视频就形成购买，线上只能作为一种宣传渠道。”

不过她对行业未来前景还是有信心，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产品设计独特品质过关，在市场低迷的时候磨练内功、做好研发，终会渡过难关，迎来品牌新的发展。也希望政府能够调拨资金支持讲诚信、有匠人精神和发展潜力的小企业。

具有相对私人属性的还有健身房这一行业。“按照目前的状态，其实再拖2个月就基本凉凉了。”在上海经营健身工作室的梁总说。2月10号，他们向关部门申请了复工，尽量做到全面清洁、消毒等安全措施，目前正在接受各项指标的审批。这家健身房主要做线下一对一私教课程，从年初五就开始和团队讨论怎么展开线上业务，但一开始肯定以线上作为免费获客途径为主，起不到缓解压力的作用。

线上开发潜力暂时有限或者还没有为此做好充分准备，让很多企业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显得束手无策。

对于相关政策的希望，郭培不免有些灰心的说没有收入也就谈不到税费，减税实际上帮不到所有企业；员工工资是硬支出，在停业期间，员工的五险一金，尤其是住房公积金能否免除不交对企业来说更实际。

目前虽说政策显示是可以延迟缴纳社保等费用，但是不少企业发现，只是比平时延迟了几天时间，账上有钱的这部分费用已经被划走了。

正在遭受毁灭性打击

为春节备足了酒水的企业和备足了食材的企业一样备受打击，缺少了聚会消费的场所，安徽宣酒、浙江千岛湖啤酒，内蒙古汉森酒业集团、以销售酒水为主的海南自由岛等企业，目前多处于停工状态。

以内蒙古汉森集团情况为例：

该集团生产的葡萄酒铺设内蒙古自治区内直营终端网点15600余家，目前实际营业店数不足1000家。疫情期间商超主要销售生活必需品，酒类销售几乎没有。1月销售收入相比去年同期减少50%，2月至今无收入。目前估算损失金额为2000万元。受到疫情影响，整个春季葡萄酒市场将持续低迷，行业内销售收入将损失严重。

此外，受到疫情影响，汉森投资的柠植源生物有机肥厂已经停产10余天，按照每天200吨产量，减少2000吨，订单金额损失500万元；肥料市场推广停滞，预计销售数量减少1000吨，收入减少300万元左右。

该企业现有员工496人，如果持续下去，考虑原料、设备、生产、员工工资、利息等费用因素，企业仅能够维持3个月。

不过本次疫情让企业看到线上业务，包括线上教育培训，知识付费、配送平台、上门服务平台，线上办公、远程办公等将遇到空前的发展机遇，乃至会井喷。集团董事长撖建平表示将抓住机会，加大线上业务投入，重点推广线上相关业务。

虽然行业暂时处于低谷期，撖建平说，“从未来的行业发展趋势看，大趋势不会受影响，葡萄酒市场将越来越好。”

对于复工之前的工作，汉森集团也积极的做了如下安排：

①为进一步做好疫情防控工作，坚决遏制疫情蔓延。我公司认真执行市、区政府关于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相关文件，成立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并制定防范措施，落实本单位病毒防范工作。

②由公司综合管理部统一购买消毒液、体温计、口罩等物资发给各子公司、各部门。制定对外地返回乌海的员工暂停回厂上班，一律在家隔离14天，严禁全体员工到娱乐场所、餐厅聚会，严禁在人员密集场所逗留等措施。

③2月初，企业已经给区政府上报复复工产申请，现等待批复，预计2月底复工。

相对于汉森集团的积极乐观，江西一家食品加工公司则陷入窘境。

该公司负责人表示，“疫情再继续下去，公司将坚持不了，面临瘫痪甚至关门。产品无法销售，公司资金不能回笼，资金链断裂，公司照样需要支付如员工工资、房租费、水电物业费、贷款利息、税收等。没有资金无法自救。”

该企业有两个公司，一个是农业产业化公司，另一个是加工产品销售公司。因为农业产业与农时季节很大关系，错过季节错过一年收成，并使加工原料紧缺，无法满足产品加工和销售。本计划今年元宵节完成新开发的药材基地苗木栽植，现在也没有办法完成计划。疫情的发生，相应的药材价格上涨原本对企业利好，但受季节影响估计收成有50%就不错了。

旗下的销售公司有四个网店和两个外贸网店，产品大多数是线上销售，但目前交通运输阻塞，产品没法销售出去。

该企业迫切希望当地政府对龙头企业在贷款融资方面能放宽条件给予支持，税收方面能减免，在员工休假期工资有着新的政策。“员工不干活，坐在家里也拿工资，私企难于承担，从而加速企业的死亡。”

上面政策好，关键是下面如何执行

“过好的估计了那里的投资环境，是造成我目前困境的原因。”南方一家养殖企业负责人说。

这家养猪企业，生产母猪500头，年出栏生猪及提供仔猪为10000头。2019年7月份受到非洲猪瘟影响，生猪及母猪损失70%，为了快速恢复生产，从三元肥猪内选育成母猪，又遭遇这次疫情，目前资金短缺，急需贷款，但是猪场及生猪不能作为抵押物，政府虽有个小微企业金融担保公司，又不愿意为其担保。

“我们公司目前举步为艰，到处借高利贷维持！”虽然上面政策好，但是没有落到实处，得到贷款的人凤毛麟角，大部分生猪养殖企业极为艰难！

这位负责人说，在发生非洲猪瘟疫情后，造成的生猪存栏减少了70%以上，甚至有些乡镇成了无猪镇，当地只上报了极小一部分疫情，绝大部分都没有上报，都是由养殖户自行处理，能卖都卖了，只有极少一部分由政府扑杀。

因为地方财政吃紧，补贴也很少，按照猪仔小中大，补贴分别是200元/头，400元/头，600元/头。但应该年前到位的补贴也没有到位，中小养殖户受此重创后，无力还贷，更无力和不敢恢复生产。该地作为生猪养殖大市，主要供应粤港澳地区，目前却要从北方调入生猪满足需求。

“我们太难了。上面政策好，下面和尚念歪经！”该负责人透露，当地为山区，投资环境差，每个来投资的企业都被政府部分人索拿卡要，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恶性氛围，有好多企业都死了，更不敢去投资。“也是我预判不足，过好的估计了那里的投资环境，是造成我目前困境的原因。”

行业利好，急待物流恢复

在全民囤粮的环境下，方便类食品可谓供不应求，自热食品“自嗨锅”成为人们热衷的应急美味，该企业已经捐赠40万桶产品到湖北和武汉的50多家医院，主打不用火不用电有冷水即可吃到好吃营养的热饭菜，目前脱销。

当人们被困在家里时，方便速食行业自然是利好，自嗨锅目前线上线下状况都很良好，但生产、物流问题限制了企业奔跑的脚步。自嗨锅创始人蔡红亮表示，“如果不能恢复生产1个月就会出现问题”。再加上各地政府部门意见不同意，许多政策一刀切，让企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们的受访对象中，同样利好的还有一家医用手套生产企业，因为疫情需要，他们已经随时准备好投入生产，这次疫情在相当大程度上会促使人们提高防护意识，订单增加量很大。

为了让这类企业快速恢复生产，相关部门出台了很多扶持政策，而这位企业负责人表示，希望政策能够长期稳定，不要有事情了就什么好的政策都出台，没事就控制！

刚需产品，有备无患

在此次调研中我们发现乳品行业，尤其是婴幼儿乳品受到的影响相对不大，一方面是婴幼儿乳品是刚需，另一方面，在物流、消费方式等方面早有部署的企业，都在一定程度上为平稳运营提供了保障。

以中国乳品代表飞鹤乳业为例：

作为保供应生产单位，疫情期间飞鹤工厂一直处于生产状态，尽最大努力保障婴幼儿口粮供应。管理职能部门2月3号在线复工，2月10号全员到岗复工并做好安全防范安排：保障消费者能够在线上正常购买，物流部门克服困难保障供货，门店开启送货上门服务，客服中心开通“24小时接线服务”等。

保生产销售的同时，飞鹤乳业建立了企业疫情防控工作机制：制定企业疫情防控工作方案和生产实施方案，全面加强生产期间疫情防控工作，建立健全应急处置机制，完善应急预案和现场处置方案。

在飞鹤乳业看来，线上线下融合成为新趋势，“此次疫情一定程度上会培养消费者线上购物的习惯，一方面各大企业布局中电商业务会越来越重要，另一方面线下门店可能引入线上卖货机制，实体店线上化或许会成为行业的一个新趋势。”

另一婴幼儿奶粉品牌澳优奶粉，因为大部分生产在海外进行，除暂时下游端的新客开发减缓，物流成本上升，其他并不受太大影响，尤其是公司作为一个国际化企业，员工习惯于线上作业，所以，远程、线上作业也没有严重影响工作的进度。

澳优针对物流的困难，和合作伙伴开展了更多的配送到门服务，对正常物流无法达到的地方改用快递配送。不能现场开展促销工作，改在线上更多开展。

线上业务、非接触商业成为了澳优最近客户服务、订单处理、新客开发的主要方式，公司运行平台的支撑，由于疫情而加快进行了布建，这些都加快了公司的转型。

另外，在该企业看来，成人营养品业务、营养咨询服务将迎来更好的发展机会。

君乐宝乳业董事长魏立华表示：已经准备好迎接各种挑战，近日线上销量增长很快；正在协调银行贷款，目前已经获得两笔贷款，希望政府加大资金支持力度。

打掉消费壁垒，推动内需势在必行

此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最严重的地区是武汉，第二就是黄冈。居然之家总裁汪林朋正是黄冈人。

2020年除夕，汪林朋带领居然之家刚刚完成A股上市和居然之家创立20周年的庆祝，大年初一，就全面启动对湖北地区的抗疫援助。集团先捐1000万元现金，再筹集价值1000万元的物资，汪林朋又建起一个名叫“黄冈同舟共济群”的微信群，把七八十位家居行业的伙伴们拉进来募捐，再次筹到现金1000万元、价值1000万元的医用物资。

事实上这次疫情对他的企业和行业影响都非常大，全国300多家门店几乎全部处于停业状态，居然之家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开门纳客还处于观望状态。

如果疫情得到控制最早也得在二月下旬开门，如果疫情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的话，就算开了门也不会有销售，销售会出现断崖式下跌。可能面临几个月之内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这对于家居行业是致命的打击。

汪林朋说，“按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的话，我觉得任何一个企业都坚持不了多久。现金流收入没有，固定支出我们一个月接近五个亿，我最多坚持三到四个月吧。”

商场初步计划2月22号复工，也对从员工到顾客，从销售人员到物业管理各方面都采取了安全措施，但是就算措施再严密，目前这个病毒的传播方式还没有完全弄明白，汪林朋还是会有一些担心。

当然他没有被动等待，趁此机会积极组织推动线上建设，居然之家在一年前就跟阿里展开合作，不仅使用其办公系统钉钉，还展开线上线下的业务融合，打造同城在线平台，目前线上销售也做得有声有色，“从春节到现在我们也实现了通过直播差不多销售上亿吧，这方面我们还是走在同行的前面。”

对于疫情之下家居行业的契机，汪林朋认为有两个：第一是作为行业内的头部企业，如果能利用好这个机会，可以做得更大、更强，因为因为大部分中小企业可能面临出局；第二个就是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推进线上线下的融合，将是非常好的发展机遇。

关于对政府政策的希望和要求，汪林朋提了三点建议：

第一个建议就是政府要高度重视企业，一定要上升到国家层面拿出帮助企业渡过危机的具体细则和办法，要关注大型企业尤其是连锁的大型企业，第一他们的房子都是租来的，员工都有几千上万甚至更多，都有比较高的资金杠杆，不管有没有销售固定成本都很大，不像小企业船小好调头，大型的连锁企业一旦出现问题，那将是很大的影响。

第二，希望所有政策里面最重点解决企业现金流的问题，不要让企业资金链断裂，这个要超过对税费的优惠或减免，一定要从金融层面去帮助企业解决现金流的问题。

第三，认为现在要采取一些政策把影响消费的壁垒拆掉，因为国家的经济已经到了一个必须推动内需的阶段，而这次疫情影响最大的就是实体企业，像酒店、旅游等行业。希望出台政策措施，把影响消费的条条框框都清理掉。

危中有机，无接触商业将迎来爆发

通过上述调研案例发现，刚需产品和线上部署是除了现金流以外，保证企业良好运营的法宝。即使从银行贷到数亿资金发工资的西贝，也在一开始就快速发展起线上自救的出路。

早在1月，西贝全国门店服务经理就开始用企业微信添加了30000多名客户，尽管人都关在自己家里，线上沟通并没有中断，200多家门店的客户经理每天都会通过群发、朋友圈等途径及时提供商品信息给顾客，外卖送餐、食材订购一站式服务。

及时调整销售方式，让西贝没有坐等账面资金蒸发，截止到目前，其线上营收占到了总营收的80%以上。

除了云吃饭、云喝酒，还有不少人足不出户云健身。健身连锁品牌“黄金时代”尝试把服务从线下搬到线上，通过微信群直播，覆盖会员和潜在客户约20万，每天大约有超过10万人次观看。

专注线上的中国制造网负责人沈锦华表示：疫情对我们线上保险、教育及健康管理业务有一定的促进作用，非典极大程度上促进了我们b2b的业务，这次可能对各类b2c，g2c等线上业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线儿童内容的教育品牌“凯叔讲故事”，在此期间增长和日活量更是都有大幅度的提升。为共同抵抗疫情，凯叔品牌做了一次公益活动，产品对全国所有孩子免费开放，捐出春节期间的所有收入，这一举动获得了特别好的用户反响。

公司从2月3号起全员在家办公，预计2月17号大部分人将回到办公室办公。云办公期间，作为管理者王凯没有丝毫焦虑，他发现一方面这段时间让更多人对在线教育的习惯程度大大提升，另一方面，结果管理法让团队的办公效率不降反升。

王凯表示，“我发现远程办公往往效率会高，生活和工作彻底没法儿分开了，工作的时间反而会多，当你无法管理大家的时间的时候，其实用结果管理还是蛮好的。所以结果管理法是非常适合远程办公的。”

同样5万人在家办公的字节跳动，工作效率比平时也有很大提升。

当前，各行各业都面临同样巨大的生存压力；但危中有机，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很多企业未雨绸缪，反应迅速，把握商业趋势和私域流量，搭建云平台，即使相互隔离，也能够靠线上无接触商业生存发展。经此一疫，中国企业的互联网的下半场生存竞争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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