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戚译引

民间对阿胶的需求一直居高不下，但是与此同时，阿胶的原材料早已供不应求。阿胶使用驴皮制作，而中国的驴的存栏量近年来一路下滑，因此近年来企业从非洲大量进口驴皮。2018 年 1 月 1 日起，中国将驴皮进口关税从 5% 下调至 2%。

国际社会对这种趋势的潜在影响表示担忧。11 月 21 日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由于中国阿胶产业对驴皮的庞大需求已经对驴的种群造成严重破坏， Science 的报道则推算，如果不采取有力的干预措施，全球驴的数量将在 5 年内减少一半。报告认为这样的趋势对全球驴的种群造成了“不可持续的压力”，同时对世界上一些贫困地区的经济造成了打击，因为驴在这些地区仍然是重要的劳动力和交通运输工具。

全球驴皮贸易现状

这份报告来自 The Donkey Sanctuary，这是一个致力于促进毛驴动物福利的慈善机构，总部位于英国。2017 年该机构首次发布报告《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今年发布的是该报告的第二期。

报告中引用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等机构的数据指出，中国曾经是全球最大养驴国，在 1992 年时拥有超过 1100 万头驴；如今中国驴的存栏量已经下降到 260 万头，每年可供应的驴少于 180 万头。与此同时，阿胶产业每年消耗 480 万头驴的皮，并且这个产业还在以每年 20% 的增速发展。

为了填补缺口，企业从肯尼亚、吉尔吉斯斯坦、巴西等国家大量进口驴皮。以吉尔吉斯斯坦为例，当地驴的数量从 2011 年到 2017 年下降了 53%。而在这些国家，驴往往是当地重要的劳动力，报告作者估计全球有 5 亿贫困人口的生活依靠驴的支持。高价收购驴皮引发了大量盗窃事件，也有人会主动出售自己的驴获取短期利益，而放弃将驴作为劳动力的长期收益。此外，驴的运输和屠宰过程存在诸多问题，不仅违背动物福利，也不符合相应的卫生标准，对人类和家畜的健康都造成了潜在威胁。

为了保护当地驴种，避免驴皮贸易对居民生活造成负面影响，包括博茨瓦纳、坦桑尼亚、尼日尔等在内的十多个非洲国家已经禁止出口驴皮，但非法贸易可能仍然存在。

驴皮为何供不应求？

在中国，过去农村养驴主要是为了用来拉磨和运送货物，随着农业转向机械化，民间养驴不断减少。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企业早已注意到阿胶原料短缺问题，并设法推动养殖户饲养毛驴。早在 2002 年起，阿胶企业就在山东、内蒙古、辽宁、新疆等地逐步建立多个“标准养驴示范基地”，后来又增加了补贴等措施。

但是养驴产业的发展面临各种客观因素的制约，包括前期投资大、风险高、回报周期长。而且，母驴寿命将近 30 年，但是一次只能生育一胎，一生只能生育约 10 头小驴，因此驴的养殖数量难以实现快速增长。

Science 报道指出，对驴皮的需求也推动了学界对这一研究课题的兴趣。在 PubMed 网站上，标题中有“驴”的论文在 2000 年仅有 6 篇，而这样的论文今年有 46 篇，其中许多来自中国。中国农业大学生殖生物学家 Zhen Shenming 告诉 Science，中国正在研究如何提升（驴的）产量，例如改进人工受精技术，开发促进母驴受孕的方法。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经过冷藏保存的精子较难让驴受孕。

而 The Donkey Sanctuary 研究主管 Faith Burden 表示，希望将来能够不依靠毛驴来生产阿胶。2014 年，巴塞罗那大学研究团队在试管中培养出没有毛发和血液的马皮肤组织，表明体外培养驴皮或许也是可行的。

争议中的阿胶产业

事实上，原料短缺对阿胶行业的负面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全国最大的阿胶生产厂商东阿阿胶在 2018 年年报中写道：“上游原料供给与下游市场需求的矛盾将继续存在，驴皮原料紧缺仍是制约公司发展的主要问题。”2019 年上半年，东阿阿胶业绩降幅超过 70%，市值两日蒸发近 40 亿元。

一些企业则违规使用其他廉价材料生产阿胶糕等衍生品，对行业形象造成了打击。2018 年 4月，《新京报》曝光部分阿胶企业使用牛皮、骡子皮作为原料，并添加明胶进行增稠。一名生产商表示，当前驴皮价格涨至3000多元一张，三斤驴皮产一斤阿胶，如果用驴皮熬阿胶糕，无法收回成本。

此外，阿胶的营养和药用价值也长期存在争议。2018 年春节期间，由国家卫生计生委（原卫生部）运营的“全国 12320 卫生公益热线”官方微博发言称，“阿胶只是‘水煮驴皮’，驴皮的主要成分是胶原蛋白，而这种蛋白质缺乏人体必需的色氨酸，并不是一种好的蛋白质来源”。

该微博发布之后，中国中医药协会评论称“阿胶疗效确切，否定有违科学”。全国 12320 卫生公益热线官方微博随后删除了阿胶相关内容，并发布“致歉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