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科技 1970-01-01 08:00 的文章

本报记者 吴敏 北京报道

11月30日,一段水滴筹地推“扫楼”拉单的视频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视频中,水滴筹地推人员在没有核实患者病情、经济情况等信息的情况下,套用模板,随意填写筹款金额,引导患者发起筹款。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频曝光后,不但网友纷纷直呼“寒心”、“破坏了大家对公益事业的信任”,水滴筹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随后,水滴筹连续三次发表公开声明回应外界的关切,在向爱心公众表达歉意的同时,承认在管理中存在监管不严格的问题。12月5日晚上,水滴筹创始人兼CEO沈鹏发布文章向公众致歉并表示,如果线下团队再管不好,将把水滴筹交给相关公益组织。

事实上,以水滴筹为代表的网络众筹平台,是民间慈善近年来的一种新形式。这种“新”,体现在其虽然具有公益性质,但本质上是商业运作模式。沈鹏也强调,公众对于水滴公司以及水滴筹有些误解,水滴筹的核心本质是一个免费的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工具,而不是一个慈善公益组织。

那么,公益、慈善与商业利益之间的边界如何界定,成为值得思考的问题。

京师上海国际总部金融与房地产律师陈雷博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营利组织做公益也要明确区分公益和营利的界限,通过公益来宣传保险从原则上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公益本身的开支详情应该是公开的,而如果该营利组织通过做公益来盈利,肯定是不合适的。

左手公益,右手生意?

本报记者发现,这些地推人员官方叫“筹款顾问”,工作时却用一个很公益的名字,叫“志愿者”。公司要求这些“志愿者”每月业绩至少35单,每单提成80元到150元,月入过万,实行绩效末位淘汰。因此,水滴筹被质疑是打着公益的旗号,在网上进行爱心筹款,将公益筹款变成一门赚钱的生意。

沈鹏表示,水滴筹是一个非常好的网民健康保险意识的教育场景,借助于水滴筹能够正确普及进行保险保障的价值和必要性,将适合的产品推荐匹配给不同的消费者。简而言之就是,水滴公司做健康公益获得客户,基于客户做健康保险领域生意获得收入。

“在公益实践过程中,给参与人员发一些小补贴,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发很高的工资、提成的话,那就完全违背公益目的了,也过度消费了捐赠者。在国外,公益的审核是很严格的,一些公益信托都会由律师事务所、审计机构去监督其资金用途,一旦出现问题,也会有相应的处罚措施。”陈雷博表示。

对于为何要使用“地推”,水滴筹解释为,水滴筹组建线下服务团队的起因,是发现一些年纪偏大、互联网使用水平较低的患者,在陷入没钱治病的困境时,还不知道可以通过水滴筹自救。另外,水滴筹方面还向《华夏时报》记者强调,志愿者的“提成”实为公司自有资金支付给线下服务团队的酬劳,并非来自用户筹款。

对于筹款去向,水滴筹方面也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筹款人在平台提现后,平台还会继续要求筹款人更新患者的后续治疗进展和钱款用途,面向赠与人的举报通道也仍然保持开通。另外,平台也在积极与更多医疗机构达成合作,会优先打款到医疗机构,用于患者治疗。水滴筹平台爱心赠与人可通过筹款页面的动态,实时了解筹款的使用情况。”

尽管沈鹏强调水滴公司的创业初心是“用互联网科技助推广大人民群众有保可医”,希望为广大网民提供事前保险保障的同时,也能够为他们提供患病后的救助。但如此大规模的招募正式和兼职的“筹款顾问”扫楼,还给与如此严苛的KPI考核,难免会引起公众质疑。

而本报记者在水滴筹上看到,一位有车(价值8万元)、有房(价值约200万元)且家庭年收入超20万元的求助者在未变卖房、车的情况下,获捐了约43万元。

还有一些未完全经过核验的筹款项目,却已开始进行筹款,例如一笔筹款金额为20万元的水滴筹项目,该求助人宣称被确诊为慢性肾功能不全并瘫痪等,已花费很多钱,万般无奈通过水滴筹发起筹款,截至目前,该笔筹款已经筹到16000多元,但在了解更多审核信息一栏,却显示患者身份证与患者合照、患者诊断证明、收款人与患者关系证明、收款人银行卡信息等均正在验证中。

一位相互保险公司人士告诉本报记者,互助平台人群特别大,不同于保险有保障基金,互助平台是不能兜底的,而且平台信息不透明,盈利情况、支出情况等会员不能知晓,监管有很大风险。

“诈捐”犯罪成本低

其实,水滴筹上“诈捐”现象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并且违法犯罪成本非常低。

11月6日,北京朝阳法院宣判了一起全国首例因网络个人大病求助引发的纠纷,法院认定筹款发起人莫先生隐瞒名下财产和其他社会救助,违反约定用途将筹集款项挪作他用,构成违约,一审判令莫先生全额返还筹款153136元并支付相应利息。

陈雷博称,一些本身就不符合捐助条件的人发起捐助,筹了很多钱,如果这个人本身有侵占目的,那么可以告其侵占罪或者诈骗罪,进行适当处罚。

本报记者也在水滴筹筹款页面“发起人承诺”这一栏看到:“发起人已承诺所提交的文字与图片资料完全真实,无任何虚构事实及隐瞒真相的情况,如有不实,发起人愿承担全部法律责任。”

北京嘉润律师事务所律师原野也告诉本报记者,主动查询或搜索符合条件的病人,本身并不违法,向捐款的社会公众提供的病人信息是否存在虚构内容,是认定诈捐的基本理由。水滴筹向公众提供的病人信息虽然没有虚假,但其提供的内容却存在虚构,且足以影响公众作出是否捐款的决定,则可能构成诈捐。

但现实是,即使是被实锤了诈捐行为,也不过是被法院判令返还全部筹款和相应利息,并未对其采取其他法律措施,违法犯罪成本十分之低。

朝阳法院望京法庭庭长王敏指出,尽管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已经蓬勃发展,但是相关的法律规范尚处于空白;求助人信息披露范围不清,责任不实,款项筹集使用亦不公开。众筹平台没有明确准入门槛,平台自身缺乏第三方监管。

朝阳法院还就此向民政部、水滴筹发送了司法建议。建议民政部指导推进平台自有资金与网络筹集资金分账管理,建立健全第三方托管机制和筹集资金公示制度;同时建议网上大病求助平台建立与医疗机构的联动机制,实现资金双向流转,强化款项监督使用。

一般而言,公益组织属于民政局来分管。无奈的是,今年5月份发生德云社相声演员众筹事件时,民政部公开回应称,个人求助不属于慈善募捐,不在民政部法定监管职责范围内,但由于(事件)影响到慈善领域秩序规范,下一步,民政部将引导平台修订自律公约,针对群众关切持续完善自律机制,也将动员其他平台加入自律。

商业模式遭质疑

虽然水滴筹成立仅有三年多,但因其独特的商业模式备受资本青睐,并迅速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根据天眼查数据,水滴筹近年筹得两轮融资,6月披露的10亿人民币C轮融资投资方包括中金资本、凯智资本、高榕资本、元钛基金、腾讯投资、博裕资本,3月披露的B轮融资投资方有创新工场、IDG资本、蓝驰投资等。

2019年,水滴筹连续两度增资,5月6日,132万余元注册资本更新至6000万,并刚于11月27日将注册资本变更为1亿,实缴资本仍为132万余元。

一位业内人士向本报记者直言,“互助”的定位使得平台管理费用不能太高,所以直接盈利较难。而对于发起人的筹款,水滴筹打出的标语也一直是“筹款不收手续费”。

对于水滴筹目前的盈利状况,水滴筹方面向《华夏时报》记者称:“作为水滴公司非盈利模块的一部分,水滴筹从成立以来就一直坚持对筹款用户免费服务,相当长时间里还以救助金方式帮用户承担支付渠道手续费。”

沈鹏也坦言,尽管水滴公司目前还处于亏损状态,但我们坚持从公司融资款中支付一定比例的资金,用于支持水滴筹业务的运营。

那么,水滴筹究竟是靠什么盈利?

水滴筹官方信息显示,该平台累计筹款金额多达200余亿元,资金沉淀带来部分利息。同时,水滴筹以自动跳转或链接的方式将用户引流至水滴互助或水滴保,引导用户购买商业保险,实现流量变现。

另外,据水滴互助官方公众号,水滴互助于2019年3月1日开始收取管理费,管理费为每期分摊互助金总和×8%,这也是一大收入来源。

但业内人士认为,互助平台的管理费与互助金发放挂钩,就可能产生道德风险。也就是说,赔得越多平台提成越多,平台收入越多,这种计提费用的方式,会造成筹款平台和捐助者之间的利益冲突,最终损害消费者的权益。

目前,水滴筹所在的水滴公司旗下共有筹款、互助、保险三大业务主线,水滴保险持有保险经纪牌照,于2017年5月份正式上线,其官网显示,截至2019年6月,平台已与国内60多家知名保险公司建立了深度合作关系,推出了80余款高性价比保险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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