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2016年那一幕会重演吗？

距美国大选只剩下不到两周了，拜登在联邦和多个关键州的民调均领先，但这不等于他已胜券在握，2016年大选前夕希拉里同样民调领先，结果仍是败给了特朗普。

那么，2016年大选的这一幕会否重演，特朗普能否在最后几天里再次“逆袭”？近日，拜登竞选经理迪伦特地告诫团队，选情远没有民调那样乐观，她写道：如果我们从2016年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千万不能低估特朗普及其团队最后一搏的能力。

全国民调

的确，今年大选和2016年有不少相似之处，最突出的就是，民主党候选人在全国民调中一路领先。事实上，2016年希拉里直到选举日前一天在全国民调仍然保持领先，尽管领先幅度从前一周的平均5%下降到3%。不仅如此，她在宾夕法尼亚、密执安和威斯康星三个关键州分别拥有2.1%、3.6%和6.5%的领先优势，民主党也自信在这三州拥有足以阻挡特朗普当选的“蓝墙”。不成想11月3日，“蓝墙”轰然坍塌，希拉里在三州分别以0.7%、0.3%、0.7%之差惜败特朗普。

但如果仔细推敲，我们会发现2020年的选情和2016年看似相似，实则不然。看全国民调的话，拜登不仅一路领先，而且近两个月的支持率超过了50%，这是2016年的希拉里从未到达的高度。不仅如此，拜登的支持率还相当稳定，与特朗普的支持率大致保持着5%的差距。而这5%一旦“固化”，对落后一方可能是致命的，因为这意味着后来居上的时间和空间可能都不够了。

此外，2016年“摇摆选民”（也就是还没未决定选谁的选民）的比例直至最后两周还在5%以上，这导致希拉里的支持率上下波动的幅度较大。而今年，同样时间段摇摆选民的比例只剩下不到3%，也就是说留给特朗普翻盘的空间已经不大了。

摇摆州

美国总统选举实行选举人团制度，无论总得票率如何，任何一方只要拿到270张选举人票即可当选。所以选举结果最终取决于谁能拿下几个关键的摇摆州，而在这方面，特朗普今年的形势也不乐观。

所谓“摇摆州”指的是两党都无完全获胜把握、民调支持率差异在统计误差之内的州份。如何计算摇摆州没有一定之规，从6个到15个都有，本文基于通常所指的13个摇摆州进行分析。今年可以将它们分为四个梯队：

第一梯队是中西部的三个州：密执安（16张选举人票，下同）、宾夕法尼亚（20）和威斯康星（10），目前拜登在这三个州的领先幅度都在5%以上。这三个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拜登和特朗普拉票的重点所在，尤其是选举人票最多的宾州。拜登出生在宾州，多次宣称“我挺的是Scranton街（拜登儿时所住的平民街区），他（特朗普）挺的是Park大街（纽约聚集诸多大公司银行总部的街道）”，以此争夺中产阶层选民的选票。拜登团队计划选前在这三个州投放比特朗普团队多一倍的广告资金，因为只要能夺回这三个州中的两个，他胜出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第二梯队是历来被认为是共和党票仓的四个州：亚利桑那（11）、北卡罗莱纳（15）、佐治亚（16）和佛罗里达州（29），2016年特朗普在这四个州都取得了胜利。在这四个州里，拜登在亚利桑那获胜的机会极大，无论是一般民调还是拜登团队的内部测算都显示，其领先地位足以抵消特朗普最后两周的反攻势头。

北卡罗莱纳和佛罗里达州是名副其实的摇摆州（toss up），共和党在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而拜登的民调领先也局限于误差范围内。目前，共和党在佛州占有优势，控制了州政府和议会，较为保守的西班牙裔，尤其是原古巴籍选民也更倾向于支持特朗普。但是共和党也有隐忧，可能因疫情而流失老年选民的选票。作为美国退休人士的首选之地，佛州超过1/5的人口在65岁以上，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同时，这部分选民的实际投票率又是最高的，这样一来，老年选民的投票倾向对于谁将拿下佛州就十分关键了。目前，特朗普在该州老年选民中的支持率仍略高于拜登（50%：47%），但和2016年比，优势已经大为缩小。接下来十天，如果对老年人打击很大的新冠疫情继续反弹，那么佛州完全有可能在8年之后再次“变蓝”。

佐治亚州从1992年起一直是稳定的红州，2016年希拉里以5个百分点之差负于特朗普。今年8月底之前，特朗普在该州要么领先要么打平，但进入9月以来，选情绷紧，目前拜登在民调中以微弱优势领先。为此，特朗普近期已经两次奔赴乔治亚州拉票，足见该州地位之关键、选情之严峻。

与第一梯队不同，拜登并不需要在这四个州全部获胜，只要能赢得其中一个或两个州，2020年大选的胜局就基本奠定了。

第三梯队是三个偏“蓝”的州份，即内华达（6）、新罕布什尔（4）和明尼苏达（10）。目前，拜登在这三个州都保持领先，只是领先幅度不够大，尤其是在明尼苏达州。不过，这三个州选举人票数量不多，只要拜登在第一和第二梯队表现出色，即便在这一梯队略有折损，对整个选举结果影响也不大。

第四也是最后一个梯队是爱荷华（6）、俄亥俄（18）和德克萨斯（38）。这三个州转投民主党的可能性不大，但仍值得放手一搏。如俄亥俄州，历史上没有一位共和党人在输掉该州后还能赢得大选胜利的。目前，该州的选情胶着，拜登并非没有获胜机会。为此，他已经两次赴俄亥俄州拉票，投放大量广告并以“盯人战术”动员支持者出来投票。

宏观政局

选前两周，美国的宏观政治环境对特朗普团队也不够友好。

一则新冠疫情再次恶化，连日来全美日新增病例逾6万人。尽管特朗普试图通过自己染病并迅速康复的例子说明疫情的影响有限，并力图将选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美国经济在其领导下的“优异”表现上来，但疫情对一般选民的影响显然不是几场竞选演讲或打打口水战就可以抵消的。

在一般选民关注的问题中，经济是排在第一位的，近日由于疫情的反弹，美国经济复苏明显降速，10月初申请失业救济的人数再度攀升。当然，至今仍有一半选民认为他们个人的经济状况比四年前好，但特朗普要想跳过疫情打“经济牌”殊非易事。

而对于65岁以上的老年选民来说，疫情及其应对始终是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在上面提到的几个关键摇摆州，疫情反弹较为严重，而这些州老年选民的比例又普遍高于全国，所以如果疫情继续恶化，特朗普要拿下这些州，只怕难于上青天。

二则，时间已经不在特朗普一边。特朗普似乎认为，只要把支持他的基本盘最大限度地动员出来投票，就可以再现2016年那一幕。为此，他采用过激语言或粗鲁行为——就像在第一场总统辩论中所表现的那样，塑造强人形象，以势压人。这样做的结果，一方面确实调动了铁杆支持者的热情，但另一方面也引起了女性，尤其是受过大学教育、居住在城郊的白人女性的反感。而越来越多的老年和女性选民转而支持拜登，正是特朗普目前选情低迷而且在关键摇摆州表现不佳的两个主要原因。

美国大选历来有“十月惊奇”的传统，两党会把一些对对手具有杀伤力的“黑料”在投票前一个月一股脑地抛出来，以期影响那些仍未决定如何投票的选民。今年由于选情吃紧，等不到10月，各种爆料就已经纷至沓来——

9月3日，《大西洋月刊》披露特朗普多次称美国阵亡军人为“输家”和“蠢货”；9日，资深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公开采访录音，指特朗普故意淡化疫情的严重性；23日，共和党人领导的两个参院小组委员会发布报告称，拜登之子担任乌克兰能源公司董事，涉嫌“利益冲突”；27日，《纽约时报》爆料特朗普2016年和2017年每年只缴联邦所得税750美元，而年入6万至8万美元的中等收入家庭平均每年缴纳5000美元。

进入10月，特朗普夫妇感染新冠病毒成为最大的“十月惊奇”，从民调看，这并未让特朗普获得选民的同情，反而成了他治疫失败的又一明证。14日，《纽约邮报》抛出针对拜登的“重磅炸弹”，曝光了拜登之子亨特在担任乌克兰能源公司董事期间的电邮内容，力证不仅亨特曾利用父亲的关系为该公司牟利，而且拜登本人也知道并参与其事。尽管邮件的真实性及来源疑点重重，但对拜登选情造成的冲击不可小觑，有人将它与2016年联邦调查局重启“希拉里邮件调查”相提并论，认为即便最后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但对选民尤其是摇摆选民造成的影响是确定无疑的。当然，如果调查结果指向外国干涉美国大选，蓄意“炮制”或“泄露”这些邮件，也可能会反噬特朗普一方的选情。

最后要看选民的投票率。民调支持率说到底只是民意在某一时间点的“快照”，领先的支持率如果没有足够的投票率来支撑，最终也可能“白搭”。今年由于受疫情影响，加上特朗普多次渲染邮寄投票不可靠，选择提前投票或早早把选票邮寄出去以免出错的选民特别多。截至10月20日，已有3000多万选民提前投了票，预计在11月3日选举日完成投票的选民将近一半，大大超过2016年36%的提前投票记录。这对共和党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一般而论，民主党的选民更愿意提前投票。

当然，选民投票积极性高涨并不表示民主党一定会赢，但至少说明支持民主党的选民的投票积极性比以往要高。我们在前面的文章中提到过 拜登的“支持热度”不如特朗普，但如今看来，在疫情等各种因素的作用下，支持拜登/反对特朗普的选民出来投票的积极性不会太低。事实上，分析普遍认为今年大选的投票率将超过2016年——2016年共有1亿3600万人投了票，今年估计至少会有1亿5000万人投票。近三个月，拜登团队筹款总额大大超过特朗普团队，在选战的冲刺阶段，更是铺天盖地“砸钱”动员支持者出来投票，以期化支持率为得票率。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到，尽管选战的冲刺阶段还有很多变数，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但是驴象之争的天平已经倾向民主党的拜登则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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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至敏系美国瓦尔波莱索大学政治系教授。 王建伟系澳门大学政府与行政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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