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威尼斯商人》——孰黑孰白,孰对孰错?
前言
众所周知,《威尼斯商人》是英国著名的戏剧家——莎士比亚的作品。这部作品可以算作莎翁的巅峰讽刺喜剧,也成功进入我国的语文教科书,经典恒久远。剧里有一个著名的“一磅肉”赌约,许多断章取义的人认为犹太人夏洛克是一个视财如命、贪婪、心胸狭隘、残忍冷酷的人,他们用这世间最冰冷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一直被压迫着的犹太人。我不得不感到心酸。
但是莎翁笔下的夏洛克怎么可能是一个平面人物呢?夏洛克的残忍冷酷不是没有理由的,而我们所谓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安东尼奥又为何会被夏洛克盯上呢?我想这一切都在电影中表现得很清楚了。那么我们今天就以4个主角:夏洛克、安东尼奥、鲍西亚和巴萨尼奥为中心,开展一场对人性的考量吧。
故事发生在16世纪,当时英国的资本主义发展迅速,犹太人利用自己的聪明与智慧,使得威尼斯成为了一个十分繁华的地区,但是随着资本的涌入,导致手工业者和贫民的状况不断恶化,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在16世纪中叶,意大利掀起了反犹太人的潮流,而且愈演愈烈,那个时候犹太民族所承受的精神和肉体的压迫也无法言喻。
他们被迫住在叫做“Geto”的旧城中,晚上要锁门,并有基督徒看守,白天离开旧城被要求带着红色的帽子,他们被禁止拥有私有财产,所以他们从事高利贷行业。但是以放贷为生的犹太人只能靠回收利益来挣钱,这与基督徒的法律是相违背的。
在这个悲惨而压抑的年代,犹太人不得不被迫低头。商人们为了得到资金,不得不与犹太人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但是对于宗教狂热徒来说,这可完全不一样。
夏洛克是一个犹太人,代表的是犹太民族中放高利贷的一群人。在一开始,作为犹太人的夏洛克就遭到歧视,安东尼奥甚至往他脸上吐口水。为迎娶富豪贵族的孤女鲍西亚,落魄的巴萨尼奥便寻求安东尼奥的帮助,但安东尼奥的船只都还未归来,他也无钱可用。两人最终选择去找夏洛克贷款,夏洛克讥讽几句,便提出赌约:若三个月内还清,我不要一份利息;若是三个月内不能还钱,那么我只要你身上的一磅肉。
可天有不测风云,安东尼奥的船只没有顺利归来。夏洛克便也如契约一般要求不要任何钱,只要安东尼奥身上的一磅肉。不得已,两人便上了法庭。此时,巴萨尼奥带着无数金钱回来,并说愿意3倍、6倍还给他,但是夏洛克一口回绝。假扮为法官的鲍西亚先假装同意夏洛克契约,转而却说:
但是,这契约上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写明是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约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留下一滴基督徒的血,按照威尼斯的法律,你的土地财产,就要全部充公。
结局也正如我们所预想的那样,夏洛克没有拿到安东尼奥的一磅肉,也没有收回他借出的钱,甚至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信仰。
夏洛克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这我丝毫不反对。对自己招聘的工人不够好,工人最终投奔了自己的敌人;对女儿又不够关心,女儿最终带着他的钱和男友私奔了。他一个人在雨中踉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失去了钱,也失去了女儿。但是我们再仔细思考一下,夏洛克到底做错了什么?
首先,夏洛克是一个商人,所谓在商言商。他被迫放高利贷营生,却也还是被基督徒侮辱。而在签定契约之前,安东尼奥有大把的时间拒绝,可是他并没有,也就是说,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为何当夏洛克要求一磅肉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乐意了?
其次,为何视财如命的夏洛克宁愿要一磅无用的肉,却也不接受巴塞尼奥的6倍赔款?夏洛克在法庭上控诉:
安东尼奥先生,好多次您在交易所里骂我,说我盘剥取利,我总是忍气吞声,耸耸肩膀,没有跟您争辩,因为忍受迫害本来就是我们民族的特色。您骂我是异教徒,杀人的狗,把唾沫吐在我的犹太长袍上,是因为我用自己的钱博取几个利息。
一个在压迫和侮辱中长大的人,他的心里难道是充满阳光的吗?作为一个犹太教,我们就要求他要宽容他的敌人,宽容那个每次见到他就往他脸上吐口水的人吗?所以夏洛克的“复仇”是有迹可循的,也是压迫之后的一种爆发反抗。
我想如果心灵伤害可以用实体来表示,那应该比一磅肉还大吧。
夏洛克确实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尽管被压迫、被虐待,却始终保持着尊严。由于时代环境,所以犹太人在当时的生活是极其没有尊严的,“一磅肉”约定就是犹太人的“报复”,为夺取自己尊严的斗争。
我无法说电影的结局是好或者坏,只能说符合时代背景——一个人的反抗是不能激起大水花的,堵上一条人命的尊严斗争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一个被认为是善良而重义气的青年。但是这个概括并不是完全的,太过于片面了。
对于朋友,我认为他绝对能算得上是一个能赴汤蹈火的朋友。在朋友巴萨尼奥急需钱的时候,尽管他也没有钱,他也愿意将自己的船只抵押,以解朋友的燃眉之急。尽管这个朋友曾多次借钱不还。
但是对于“异教徒”——犹太人时,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是凶狠的、是压迫的、是没有人道主义的,他侮辱夏洛克,往他脸上吐口水。与那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人。作为基督徒的安东尼奥在利益上与犹太人夏洛克有本质的冲突:一个法律不允许高利贷,而另一个只能靠高利贷生活。
我实在无法判断他是否是一个好人。难道只对朋友仗义的人就可以称为好人吗?难道对着自己的敌人冷言冷语要称为坏人吗?这可未必!
我们不能站在上帝的视角去评论这个人。毕竟上帝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安东尼奥之所以会成为这样一个人,时代、家庭背景应该占了非常重要的分量。试想,如果我们身为那个时代的基督教徒,我们是否能与整个时代抗衡——呼吁大家要平等对待犹太人?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更多的人都是臣服于社会压力,人之本性而已。
一磅肉的赌约,更是激发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把基督徒和犹太人的交锋集中到夏洛克和安东尼奥身上,两人代表着不同民族。站在夏洛克的来说,以这一磅肉来发泄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而安东尼奥这样的人才是最残忍的;但是在基督徒的眼中,夏洛克的这一切行为都是“异教徒”行为,他冷酷、残忍、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安东尼奥却是善良、仗义、勇敢的。
巴萨尼奥是一个落魄的富家公子,除了高贵的身份和一屁股债,一无所有。他总是为了面子摆谱,常常入不敷出,可即使这样也仍然不知节俭,就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他总是没钱花了就去找安东尼奥,尽管知道巴萨尼奥的德行,但安东尼奥还是每次都借钱给他。
听说富家孤女鲍西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巴萨尼奥也心动了,便找安东尼奥借钱迎娶她,手头也没有钱的安东尼奥便为了他借了高利贷。
在顺利迎娶鲍西亚之后,听说安东尼奥遇险便当晚回去,并说愿意出几倍的价格来还钱。也能算是一个十分仗义的兄弟。
但是不得不说,巴萨尼奥确实不能算是正面形象。为了钱而迎娶富家女,为面子而入不敷出,最后还把婚戒送人了……难道不就是我们生活中所说骗钱骗心的败家子吗?
一个善良、勇敢、努力追求爱情的富家女。由于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从各地前来求亲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漂亮的鲍西亚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甜言蜜语就相信,而是拿出三个宝箱——金、银、铅三种盒子。
巴萨尼奥选中铅盒中的肖像,并顺利与鲍西亚成亲。在面临噩耗时,鲍西亚女扮男装,假扮成年轻法官,当众审判夏洛克。但是机智的鲍西亚并未在一开始就拆穿契约的漏洞,而是反复确认之后,承认契约的法律效力,夏洛克也成功上钩时候,话锋一转,说道:
安东尼奥许诺你可以取走他身上的一磅肉,但他没有答应给你他身上的一滴血。要是他身上留下一滴血,那么你所有的财产都要充公。
夏洛克见无法履行承若,便说要钱,从三倍到原本的钱,最后说不要钱。可是鲍西亚步步紧逼,说:你已经放弃了这个机会,你所企求的是公平。依照威尼斯法律,任何企图杀害或谋害任何威尼斯公民的人,他所有的一切必须被没收。他的钱和财产的一半必须给威尼斯城,另一半必须给他企图杀害的人,他的生命全凭公爵处置。
不得不说,鲍西亚身上的新时代女性的的智慧、优雅都已经全然显现出来。可惜,这一切都是基于她认为巴萨尼奥是一个善良勇敢的青年,他的朋友自然也如此,只可惜她并没有真正了解内情就已成为了“矛盾化解者”。
尽管这是莎翁笔下的新时代女性,可是我们仍然能从里面看到,如此优秀的一个女性,却依靠着父亲的指示,用盲目的方式来挑选丈夫;却只能靠着女扮男装才能进入法庭;却在没有了解内情之时,就以丈夫的意愿行事了。
人性太过于复杂,不是几句话就能描述清楚的。或许莎翁不是要告诉我们犹太人的处境,而是要告诉我们人性不是一维的。这个故事里每一个人都不是纯粹的好,他们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为自己说话罢了。
最近网络上流传这一个词语叫“双重标准”。把这个词放到这部电影中来看吧,如果我们用同一标准来衡量人的好坏,该用他所做的事情来衡量?还是他们生活的背景?或者是每个人帮助别人的次数?那么什么程度算是好,什么程度算是坏呢?我想我们都无法回答。
我们都是对“自己人”一种标准,对着“陌生人”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这种感情的羁绊,很多时候能超越理性,甚至是法律。我们会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却也会对陌生人不友好,这不是秘密,尽管不是唯一标准,那又能如何呢?
不过,人不论种族、不论皮肤、不论语言,都应该是平等的。我们都拥有同样的权利去呼吸空气,为自己发声……
正如夏洛克所说的:难道我们没有眼睛吗?难道我们没有五官四肢、没有知觉、没有感官、没有血气吗?我们不是吃着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武器可以伤害我们,同样的药可以医治我们,冬天同样会冷,夏天同样会热,就像一个基督徒一样吗?你们要是用刀剑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吗?你们要是对我们挠痒痒,我们不是也会笑吗?你们要是用毒药谋害我们,我们不是也会死吗?
可至今,种族歧视尚未全部消灭。尽管我们在不同的土地上生长,但是我们都是血肉之躯,都有情感,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为何能在其他人面前高高在上呢?
直至今日,《威尼斯商人》仍然是时间无法摧残的经典。世界不是黑白的,人也不是。我们无法将人的心灵彻底剖析,但是这不也就是人吗?尽管无法说清楚道明白,却始终存在且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