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阿尼开始拆除现在,轮到我们帮助京阿尼度过
“简直是动画界的‘9·11’事件。”
“他烧的不是公司,是整个动画业界。”
“这是一场远远超出日本的悲剧。”
“对于人类而言或许不及巴黎圣母院的程度,但对我来说远远超过了。”
7月18日上午10点35分,日本京都一座三层米黄色建筑燃起熊熊大火,还伴随着爆炸声,这里正是著名的京都动画公司第一动画工作室。截至目前已有33人遇难,35人受伤,而涉嫌纵火的41岁男性全身严重烧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无法接受讯问······
起火地点
京都动画公司遭此大难,牵动着整个动漫界,乃至全世界的心。
“京阿尼”的前世
每一个接触过动漫的人都听说过日本漫画泰斗、阿童木之父手冢治虫的大名,京都动画的创始人八田阳子曾经在手冢治虫工作室担任动画完稿上色的工作。
在嫁为人妻后,八田阳子与丈夫八田英明从东京搬家到京都府宇治市,本该成为一名家庭主妇的八田阳子却怎么也闲不住。
1981年,八田阳子找了附近的一些同样闲在家且希望挣钱补贴家用的主妇们,用自己在手冢治虫工作室担任过“上色师”的经验指导大家,开起了一个专门承担上色外包工作的“小作坊”,这就是最早的“京都动画工作室”。
未烧毁前的京都动画公司
在以往的日本动漫业界,女性从业者比例不高,但在八田阳子的耐心教导中,京都动画工作室的主妇们学得很快,当时的竜の子プロダクション(龙之子)、Sunrise(日升)、Studio Pierrot(小丑社)等动画公司都急缺人手,女性认真细致的优势让八田阳子她们备受青睐,承接了不少完稿上色的工作。
八田阳子等人的名字开始出现在《超时空要塞Macross》、《时间飞船》等作品的制作人员表中,赚到第一桶金的同时也在业内有了名气。
1985年,八田阳子与八田英明夫妻二人,决定将工作室正式法人化,成立京都动画公司(株式会社京都アニメーション,Kyoto Animation),也就是“京アニ(京阿尼)”,由八田英明出任社长,八田阳子出任副社长兼制片人。
京阿尼在创社之初就立下了能够“统包”动画各个流程的目标(将A公司承接的长篇动画当中分出数集,交给B公司去统筹制作,京阿尼扮演B公司的角色)。1986年,京阿尼成立作画部门,90年代初又增加了摄影部门,京阿尼开始在“上色”之外的领域做出成绩。在京阿尼“统包”业务全盛时期,曾拥有四个工作室,员工超过100人。
整个90年代,京阿尼的名字活跃在《口袋妖怪》、《犬夜叉》、《蜡笔小新》、《哆啦A梦》等诸多名作的制作人员表上。京阿尼成为很多大公司的长期外包伙伴,甚至有公司为了等待京阿尼的档期而调整动画的制作时间表。
但京阿尼的雄心远不止于此,1999年,京阿尼顺应市场潮流改制成股份公司,将原先的两个大阪工作室改组为关系企业“AnimationDo”,专门承担外包业务,本部则开始专注于动画制作。
石原立也与key社三部曲
京阿尼早先不具备进行完整动画制作的能力,1987年与龙之子联合制作了《赤い光彈ジリオン》后,才踏入了动画制作的领域,但这部作品京阿尼只是参与了完整制作的过程,并不是主力制作。
让京阿尼真正成为一个可以独立制作动画的公司的人或许就是木上益治。他在加入京阿尼前就是非常出名的原画师和作画监督,对于整个动画制作的流程十分清楚。
1992年《诅咒的连衣裙》名义上的制作公司是SHIN-EI,但实际上却由京阿尼一手包揽全部制作过程,可以说这才是第一部京阿尼独立制作的动画,而它的监督正是木上益治。
第一部京阿尼独立制作的动画
2003年,八田阳子亲自企划的第一部原创长篇动画《MUNTO》也交给了木上益治,但这部在业界收到好评的作品却在销量上遭遇滑铁卢,成为“商业大失败”。木上益治因此不再担任TV动画监督,退居二线。不过这位老臣仍会以三好一郎等“马甲”的形式出现在原画、监督工作中。
同年,京阿尼独立制作动画《全金属狂潮校园篇》获得成功,更重要的是。这不仅让京阿尼积累了宝贵的动画独立制作经验,更改变了京阿尼的“策略”。
京阿尼独立制作动画《全金属狂潮校园篇》
尝到《全金属狂潮》的添头,京阿尼开始探索原作改编、IP衍生的制作方向。2005年,由著名Galgame公司Key社旗下的高人气游戏改编的动画《AIR》播出,成为一代神作,京阿尼在所有动画迷中做出了口碑。
自《AIR》之后的三年,京阿尼每年都以Key社的作品为蓝本制作动画,2006年的《Kanon》,2007年的《CLANNAD》以及2008年的《CLANNAD AFTER STORY》。稳定的制作水平,出色的改编质量,京阿尼在不断吸粉的同时,也奠定了自己的作品风格。
这里不得不提及上述作品的监督石原立也。作为帮助京阿尼缔造诸多神作的人,石原立也却有着“京阿尼作画水平最差的监督”这一称号。但他能在日本动画著名监督上占据一席之地,自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石原立也最可怕的是对自己和作品的严格要求,作品中出现的场景,石原都会带上团队一起实地考察,制作“KEY社三部曲”时,由于游戏改编,动画中许多场景都没有原作指示,所以包括衣服、饰件、部分场景都需要原创,唯有石原会对每一个细节都费尽心思。
《凉宫春日的忧郁》这一“社会现象级”作品同样出自石原立也之手。一个最直观的数字,《凉宫春日的忧郁》动画版在播出后的DVD及BD销量是2006年的销售冠军(日本动画总排行榜第六)。该作品的总销量达到了惊人的79125份,而前一年的冠军《水星领航员》只有3万多份,2007年冠军《高达00》也不过5万多份。
此后,京阿尼凭借《轻音少女》、《中二病也要谈恋爱》、《Free!》、《吹响悠风号》等多部优秀作品坐稳了日本一线动画公司的位子,也让“京都出品,必属精品”的口号传遍世界。
京阿尼目前是日本所有动画公司中TV动画平均销量最高的公司,根据数据显示,京阿尼平均TV动画卷均销量在2.5万左右(目前一部动画保本销量在卷均2000左右)。
“京阿尼”的与众不同
京阿尼有多优秀?国内曾经流传着这样一番言论:
京阿尼一直致力于提高动画的质量,但是他们高超的质量会破坏一般化的稳定市场。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但京阿尼却是一分钱俩分货,时间久了便会导致高质量低价格的尴尬局势,正常玩法的制作公司都死于这样的市场。京阿尼的收入却一分钱不变,赔本赚吆喝。最后,京阿尼的坑填不上,一般的动画制作公司也活不下去,日本动画一起完蛋。
这番看似“京黑”的言论,实则恰恰说明了京阿尼领先日本动漫界的事实。京阿尼不仅在动画上舍得花钱,在“人”上也舍得投入。
与其他制作公司大多依赖外包不同,京阿尼的大部分作品几乎完全依靠本社内的力量制作完成的,这缘于他们有着一套完善的人才培养体系。
当一名新人画师进入京阿尼后,他会从最基础的动画师(补充原画与原画中间的过程)做起,随着技艺和经验提升,会有更多机会脱颖而出。
2009年京阿尼推出《轻音少女》这部重量级作品,它的监督是当时还不到30岁的女性画师山田尚子,在担任监督前她一直负责作品中的原画部分。
《轻音少女》
山田尚子的画功和创意获得元老石原立也的赏识,仅仅两年就荣升至监督的位置,这足以看出京阿尼敢于创新,以及愿意给每一位新人机会的果敢。
京阿尼早在2000年就成立了自己的动画学校“京私塾”,业界公司早先普遍认定没有能力和金钱去指导新人,新人原画师也因为收入低离开行业,而“京私塾”为动漫人才的培养开辟了新道路。
缺乏原创能力一度是京阿尼最大也是唯一的短板。所以除了致力于动画制作和“京私塾”外,他们还开展了自己的KA Esuma文库,想通过动画化自家的作品自产自销,同时吸引其他优秀的作者来投稿,虽然京阿尼自己文库的作品确实不太优秀,近年来也影响了改编动画的口碑,但不得不承认京阿尼的所有决定都走在了别人的前面。
京阿尼对于自己人非常信任,《境界的彼方》监督石立太一曾因为前后剧情脱节遭到业界一致吐槽,但京阿尼没有放弃培养他,石立太一仍然参加了所有的京阿尼作品的动画制作,并将从2016年就开始宣传的自家文库改编作品《紫罗兰永恒花园》再次交给石立太一监督,播出后迎来了好口碑。
在日本,很多动漫从业人员的收入很低,但京阿尼一直支付员工固定工资,而不是按照他们画了多少张原画计件发工资,京阿尼的主要目的就是解决工作量大而收入低的问题。
2018年,京阿尼晒出了一份员工薪水和福利数据,新入职的正式员工月薪20万日元,一年发18个月薪水,双休8小时工作制,各种保险一应俱全。
京阿尼工作福利
动画史研究家原口正宏曾说,是京阿尼一直坚持的信念成就了他们:
注重公共空间内员工间的沟通;舒适的工作场所;努力做好制作过程中的每一步;以及女性员工的卓越性。如今很多公司追求的目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成了京阿尼的特质。所以,他们才成为独一无二、最好的动画公司。
但现在一场大火烧毁了京阿尼大量原画稿,今年开始企划的至明年五部动画资料如今只留下了两页纸。更重要的是,京阿尼优秀的画师在大火中遇难,培养一位合格的动漫从业人员需要花费3到5年,而优秀的监督更是需要10年以上的时间。
这些逝者们平常在幕后,花费全部时间和心血,用心制作每一部动画,让几千万人得到了幸福和充实感,为什么如此伟大的人,最终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
京阿尼的八田社长痛心地表示:“这样说可能有点夸张,我们公司员工都是背负着日本动漫未来的人才,即使损失一位也是难以忍受的!”
据目击者称,在火灾发生以后,有京阿尼的员工抱着受伤的人跑出公司,一边和医护人员一起将伤者抬上救护车,一边怒喊道:“撑住啊,你的动画片还在播出啊!”
目前,全世界已经开始对京阿尼的筹款捐助行动。过去,是京阿尼的动画鼓舞着我们前行;现在,真的轮到我们帮助他们一起度过至暗时刻。
金海岸工作室
作 者 | 张毅玮
图 片 | 网 络
编 辑 | 梁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