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肖恩

自从伊朗公开承认失手击落乌克兰航空公司的客机后，伊朗国内原本因苏莱曼尼之死而达到高潮的反美情绪迎来180度大转弯，开始涌向伤及无辜的伊朗政府。在抗议人群中，不乏曾经参与报道坠机事件的媒体从业者。

伊朗知名主播贾巴里（Gelare Jabbari）在社交媒体Instagram上公开宣布辞职，并表示自己替政府“说了13年谎”，为此请求原谅。

贾巴里提到，她很晚才醒悟过来伊朗无辜民众是被杀害的，对此感到难以置信。她还把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头像换成了纯黑色。

贾巴里发布的这条信息目前已被删除。

1月8日的乌航失事惨剧，造成机上176人全部丧生，其中包括82名伊朗公民。在承认失误前，伊朗政府曾多次否认伊方导弹击落客机的事实。国家媒体援引政府官员报道称客机坠毁是因技术问题，后来又坚称美国多家媒体放出的导弹击落飞行物视频是“在打心理战”。

与贾巴里一样选择辞职的还有卡塔米（Zahra Khatami）和拉德（Saba Rad），她们三人都是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广播电视台（IRIB）的从业者。

根据伊朗宪法，必须保障IRIB的言论和宣传自由，以保证满足伊斯兰教规则和伊朗国家最高利益。电视台负责人直接由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任命。IRIB除了有12个国内频道，还有4个国际新闻频道以及6个供外国观众观看的卫星电视频道。

卡塔米在宣布辞职时表示，再也不会回到电视台。拉德也说，无法继续在媒体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曾在IRIB下属的英语电视台SAHAR TV任职的伊朗主持人哈克乔（Sahar Haqjoo）就在乌航客机的遇难者中。哈克乔后供职于伊朗英语新闻电视台Press TV。事发时她正带着女儿乘坐飞机前往加拿大多伦多。

在IRIB的官方推特账号上，关于坠机事件的内容并不多。13日，IRIB报道称，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负责人在议会闭门会议上表示，他“从未感到如此耻辱”，“情愿替所有遇难者去死”。

英国《卫报》指出，三名媒体人的辞职进一步展现了伊朗政府面临的信任危机。总部在德黑兰的伊朗记者协会发表声明称，伊朗正目睹的是“公共信任的葬礼”，本就摇摇欲坠的伊朗官方媒体的信誉遭遇重创，协会呼吁记者带着怀疑的眼光进行独立新闻调查。

声明指出，伊朗媒体发布虚假信息不仅影响了公共意见和信任，他们还在自己骗自己，电视台职员们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信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IRIB和大多数伊朗国内媒体早就抛弃了信誉”。

伊朗英语新闻电视台评论员纳德里（Ghanbar Naderi）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采访时坦言，在经历了政府关于乌航事件的谎言后，伊朗人对政府的信任已所剩无几，IRIB自己毁掉了因苏莱曼尼而出现的空前团结。

“做媒体这行，必须在晚上能睡得着。这个伟大的国家犯了很多不可接受的错误。”纳德里说。“如果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击落了一架民航客机，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谴责它。”

伊朗最著名的演员之一阿里多斯蒂（Taraneh Alidoosti）也在Instagram上表示：“我们不是伊朗公民，是人质，几百万人质。”

按照伊朗媒体的报道，坠机调查之所以会闹出这样的乌龙，其实是因为伊朗军方曾瞒报此事。伊朗法尔斯通讯社1月11日报道称，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与总统鲁哈尼直至10日上午才得知“误击”一事，哈梅内伊随即下令军方必须向民众公布真相。

乌航客机坠落的真相，让伊朗人感到被政府“背叛”。连日来，大批民众上街抗议示威，让这个接连遭受经济和政治冲击的国家更不太平。但有分析人士指出，反政府示威主要集中在中产阶级和学生群体，不会真的对政府造成威胁。

伊朗政府也试图平息众怒。伊朗总统鲁哈尼14日提出，司法部门应该成立特殊法庭对该事件进行进一步调查，所有相关人员都应被追责。伊朗司法部发言人也称，已经有几名涉事人被捕。

鲁哈尼还说，他在得知事实后马上要求官员向民众坦白，并强调空难背后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一件悲伤的事。他还强调，除了灾难本身，还要关注灾难发生的前提。伊朗外长扎里夫此前在承认坠机责任时也表示，这是美国冒险主义引发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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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ss TV 14日援引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的话称，如果不是因为区域内的紧张局势，飞机上的176人现在还活着。按照他的说法，机上有138名乘客的最终目的地是加拿大。伊朗陆军总司令穆萨维则称，如今伊朗领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全。

乌克兰外长普莱斯泰科（Vadym Prystaiko）13日表示，伊朗有关“客机被误认为是巡航导弹”的说法是“无稽之谈”，乌方将持续跟进调查，向所有责任人追责，“我们必须找出是谁下的命令，谁按的按钮。所有这些人都该受到惩罚。”

与此同时，除了国内外的舆论压力，伊朗政界内部的裂痕也在加大。据《纽约时报》13日报道，伊朗国内的强硬派以及温和改革派的一些成员都在呼吁政府辞职。

来自西南部设拉子市的议员帕尔赛埃（Bahram Parsaie）称，政府发表声明还不够，他们要下台。如果总统及其内阁不能做到对公众透明，议会将采取法律行动。改革派政治家舒克拉德（Ali Shakouri-Rad）则称，公众与政府间日益加深的裂痕已不可逾越，掩盖客机被击落，这有损伊朗国家形象。

随着伊朗神职政府与民选官员间的矛盾加剧，伊朗政府已于13日宣布，将取消90名议员的连任竞选资格，其中大部分属于改革派与中间派，约占议员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为此，部分改革派人士正呼吁抵制下月举行的议会选举。但伊朗官方媒体Press TV则报道称，选民们表示，这对年轻和独立候选人来说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