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界最低生育率纪录 韩国人要从地球上消失？

撰稿 | 记者 单珊

“听说过结婚穷（wedding poor）吗？”36岁的金善奎谈“婚”色变。

“在韩国，结婚的所有费用加起来，男人需要七千万（约合人民币42万元），女人需要五千万（约合人民币30万），这还是两三年前的数据”，金善奎向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介绍。

△韩式传统婚礼 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

居住在首尔的金善奎已经独自生活了10多年，结婚生子却迟迟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计划中。出于对“结婚穷”的无名恐惧，他决定在年富力强的阶段“集中精力挣钱”。

“为了办婚礼、买房，像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不得不找银行贷款。为了让未来的生活无虞，我们越来越晚结婚。”金善奎向记者诉述了自己对未来的顾虑。

30平的单身公寓，公司到家两点一线，三餐饭一人食，这也是很多韩国年轻人生活的缩影。

△KBS对“一人家庭”的报道

在韩国，像金善奎一样的“一人家庭”高达585万户，占总体家庭数的29.3%，这一比例已高于美国（27.9%）。“一人家庭”也成为当下韩国社会最典型的家庭形态之一。

韩国人，正在面临自然灭绝

韩国统计厅本月发表的《2019年韩国社会动向》报告显示，“一人家庭”中，从年龄看，50-64岁的中年人占26.6%，其次是30-39岁（23%）、40-49岁（20.6%）、15-29岁（19%）和65岁以上（10.8%）。

按性别分类，男性占57.7%，女性占42.3%。

按教育水平统计，44.2%的“一人家庭”为大学毕业或拥有更高学历，37%是高中毕业生，18.8%是初中或更低学历的家庭。

不可忽略的是，老年人中的“一人家庭”数量增长迅速，65岁以上的老年人增长最快，达到10.3%，而年龄在50岁至64岁之间的“一人家庭”增长了3.6%。

“一人家庭”背后隐藏的，是韩国惊人的低生育率和老龄化趋势。

2019年第三季度，韩国新生儿为7万多人，创韩国历年来第三季度的最低水平。

△韩国生育率走势

这意味着，韩国7-9月的生育率（1名女子一生所产孩子数）降至0.88，为有记录以来最低季度数值。在韩国首尔，生育率更是录得最低值0.69。

彭博社更是预测，2019年韩国将创下世界最低生育率的纪录。

不过，生育率走低对韩国而言已是常态。2018年，韩国的生育率跌至0.9，首次突破1.0的“人口防线”，成为全球唯一生育率进入“零时代”的国家。

这在和平年代，未出现政权崩溃和经济危机等情况下非常罕见。

一般来说，“1.0人”的界线被打破时，会迎来人口“断崖”。当时，《朝鲜日报》进行的社会调查显示，76.7%的受访民众认为“‘0.9冲击’是国家危机”。

实际上，早在2006年，牛津大学人口学教授大卫·科尔曼就曾预言，韩国将是全世界第一个因人口减少而从地球上消失的国家。而每当韩国生育率创新低，在媒体口中，韩国几乎都要“从地球上消失”一次。

根据人口学原理，总和生育率至少要达到2.1，才能完成世代更替，保持人口数量相对稳定。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在多年前的报告中曾指出：在朝鲜不与韩国统一、以及没有大量移民涌入的情况下，如果韩国生育率维持在每名女性1.19名孩子的比例，韩国人将在2750年面临自然灭绝。

根据韩国统计厅的数据预测，韩国人口将于2028年达到顶峰，峰值为5223万。此后将开始负增长，2067年将减至3900万。

在另一方面，韩国统计厅的报告显示，2017年65岁以上高龄人口占比14%，这一数字到2067年将增至47%，老龄化位居世界第一。

目前，韩国社会的情况为，每6名生产年龄人口抚养1名高龄人口，50年后，将变成1名生产年龄人口抚养1名高龄人口。韩国将成为全球最快负担老人高抚养费的国家。

“含着土勺子出生”的年轻人

“韩国的财阀垄断了社会资源，一超独大，造成社会财富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贫富分化加剧，阶层固化严重。‘含着土勺子出生的’社会底层人民，挣扎在贫困线上。高昂的房贷、车贷，和提前消费掏空了年轻人的收入。”

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王生向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坦言，年轻人本身的生活成本和压力、以及韩国贫富差距现状，都与韩国低生育率的结果息息相关。

“房价上涨和就业不稳定性是造成韩国生育率低的主要原因。”韩国统计厅在报告中指出，近年来，适婚适育年龄段人口减少、晚婚不婚趋势增强、生育年龄不断推迟等原因，导致了生育率的下降。

工作节奏的加快、劳动时间的延长，使得年轻人“压力山大”。根据经合组织（OECD）的统计，韩国是该组织中工作时间最长的国家之一。

“韩国事实上有超过100万年轻人失业”，《韩国先驱报》曾在报道中指出，韩国青年真实的失业率远高于官方数据，每4名韩国青年中就有1人没有稳定工作。

除了难找的工作之外，还有高企的房价。

韩国住宅都市保证公社的调查显示，过去一年内，首尔民间公寓销售价格平均涨幅高达12.54%。

自现任总统文在寅2017年上台后，首尔中间价位公寓的价格上涨了44%。相较之下，2018年，韩国工薪阶层的平均年薪为3634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2万元），仅同比上涨4.6%。

此外，随着女性意识的改变和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结婚、生子早已不是人生的里程碑，晚婚晚育成了常态。据统计，韩国女性平均生孩子的年龄在31.6岁，同样是全球最高。

而即便是想要做父母，高昂的教育费用也时常让年轻人望而却步。

在韩国，一个孩子从出生到大学毕业的20多年间，家庭需要花费超过3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83万元），每个孩子年均要花费约1400万韩元（约8.4万元人民币）。

而韩国雇佣劳动部的数据显示，韩国公司正式员工年均工资为41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4.7万元），这就意味着养育一个孩子，每年要花掉一名普通员工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这还不包括孩子上学之后的课外补习费用和将来的成婚费用。

韩国女性政策研究院本月发表的资料显示，19~34岁的青年中，80%的人认为韩国社会是“地狱”，75%的人希望离开韩国生活。

短视多变、不持续的生育政策

随着时代的发展，韩国政府也在调整生育政策。王生向记者表示，韩国“生育政策短视、多变，且并不持续”。

和中日同属儒家文化圈，“多子多福”、“养儿防老”曾经是韩国传统文化尊崇的价值观。

然而，国家倡导的计划生育改变了人们的生育观念和生活方式。

据悉，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婴儿潮带来的社会压力下，韩国政府开始实施全国性的计划生育政策，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两个孩子。

△韩国70~80年代生育政策海报

到八十年代，人口高峰期出生的一代人达到生育年龄时，韩国政府进一步提出了“一胎就好”的人口政策。

日趋严格的生育政策再加上快速的经济发展，韩国的人口生育率就开始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虽然韩国在1996年正式取消计划生育政策，到2005年又转而采取鼓励生育政策，但生育率低迷的趋势已然形成，人口生育率不断下降。

生育率低靡和人口老龄化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韩国老年人贫困是发达国家罕见的”，王生向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解释，韩国养老保障政策不完备，养老金杯水车薪。年轻人自顾不暇，更遑论照顾老人。有四分之一的韩国老人选择独居，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正受到挑战。

△韩国独居老人

过去十年间，韩国政府已经投入了逾100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6045亿元）鼓励生育。

现任文在寅政府提出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增加81万个公共部门职位以降低年轻人失业率、缩短每周最长工作时间至52小时、提供看护儿童的补贴、针对单身人士开展各种职业培训、增加带薪“父亲假”等。

但从结果来看，这些措施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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