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瞭望智库

最近，自称“中国间谍”“高层特工”的骗子王立强吸足了全球人民的眼球。

他向澳大利亚政府申请政治庇护。11月30日，《澳大利亚人报》网站报道，据多该国安全部门人士透露，虽然调查仍未结束，但其内部一致认为他在说谎——王立强并不是中国派出的“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

行骗到这个“高度”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然而，现实中的军人诈骗案更令人匪夷所思，美军就是一个典例。

美军横行世界，骗子横行美国。

单单一个“战俘网”，就查出3000多起“窃取英勇荣誉”案，找出2000多名假军人、假英雄和假战俘，将1000多名嫌疑人在网上曝光，其中部分人已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入狱。

围绕美军的造假与打假行动早已成为常态。

文 |王培志

编辑 |李雪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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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2日，美国“战俘网”报道，在美国乔治亚州地方法院，面对盗窃荣誉和进行虚假陈述的指控，退役老兵格雷格·拉姆斯德尔低头认罪，将被判处最低1年最高5年的监禁，罚款25万美元。

（“战俘网”首页）

他给自己设计了这样一份简历：拥有30年军龄；曾在古巴关塔那摩湾服役，去过阿富汗；被授予银星勋章和紫心勋章；退役后，在陆军本宁堡从事文职工作。

经美国陆军相关官员证实，上述剧情纯属虚构。

不过，他利用自己编造出来虚假身份从事欺诈活动却是铁证如山。

此类事件在尚武崇军的美国并不罕见。

这些打着军人或战斗英雄牌子的骗子有个专属称号——“军中冒牌货（Millitary Imposters）”。

他们之所以敢于铤而走险，公然招摇撞骗，是因为其背后有着巨大的利益驱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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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货横行，为骗钱

这些家伙身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各式各样耀眼的奖章，活跃于各种游行集会和庆祝活动之中。

其中不乏真正的军人/退役军人，比如上文提到认罪的拉姆斯德尔。他们熟悉军队情况，惯于采取虚报、夸大功绩的方式造假，企图获得更多荣誉和金钱。

更多的造假者是压根没当过兵的普通老百姓，他们通过伪造证件以及炮制一些战斗或被俘期间饱受折磨的故事，骗取钱财。

爱德华兹·李·戴利，自称是“一名参加过朝鲜战争并被炮弹炸伤的退役老兵”。从1986年2月至2001年12月，他先后从美国退役军人事务部获得约42万美元的伤残救济金。

经美国《星条旗报》调查，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美军第7骑兵连的成员，只是陆军第27维修连的一名普通机械师，所谓“第一中尉”头衔也是假的。

2002年9月13日，戴利被美国联邦法院判处21个月的监禁，并偿还从政府骗取的全部钱款。

（“第一中尉”爱德华兹•李•戴利）

在越南战争、海湾战争中，美军参战人数众多，伤亡统计不够准确及时，给了冒牌货许多钻空子的机会。

五角大楼发布的数据很有意思：

在越南战争中，生还的美军战俘仅有661名，其中约100人已在战后死亡，然而，有966人在领取伤残救济金；

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生还的战俘仅有21名，但是，有286人从该部领取伤残救济金。

注：《纽约时报》也曾报道，美国退役军人事务部向600多名谎称在越南战争和海湾战争中曾是战俘的人支付了高额伤残救济金。

2000年，有4名参加过越战的退役女军人声称自己在被俘期间受伤致残，但国防部却根本没有越战女性战俘的相关记录。

惨烈的“9·11”事件再次激活了美国人的“英雄情结”，客观上给诈骗犯拓展了市场，于是，越来越多的冒牌货加入了招摇撞骗的行列。

2001年，弗吉尼亚州有219人在个人所得税申报表中宣称自己获得过荣誉勋章以免除部分所得税，结果经调查后发现其中只有4人“货真价实”。

次年，理查德•卡顿自称在越战时被俘，在饱受虐待后机智逃脱。经调查，这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冒牌货，还伪造了大量军队文件，因此被判入狱。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剧情在后头。2013年，一部名为《无人认领》的电影在美国热映，其中一个情节是1968年陆军一等军士约翰·哈特利·罗伯逊在老挝上空发生直升机坠毁事件后失踪。主角丹丹·恩格克坚称自己就是罗伯逊。

由此，他受到了美国各界英雄般的欢迎，各种慰问和援助接踵而至。

然而，经过官方DNA鉴定，这位又是个赝品。他不仅用纯属虚构的故事骗过了制片方、顺利完成电影并上映，就连罗伯逊的亲属也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真正的约翰·罗伯逊与冒名顶替者丹丹·恩格克）

还有自称是“战功卓著的特种部队军士”的退役军人，其实是一家公司的职员；自称是被炮火击中后被俘的“鬼怪”战斗机飞行员，实际上是俄亥俄州的一名冶金工人……

2

沽名钓誉：面子好看，下场很惨

上文提到，大多数冒充军人和战争英雄的骗子是为了诈取钱财。实际上，源于军人在美国社会的崇高地位，本应理智、谨慎、格外重视名誉的美国政军学界人士也被拖下了水。

对美国各界成功人士而言，从军经历是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法宝。

一枚缀饰引发的血案

海军迷们不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曾任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有“军事强人”之称的四星上将布尔达。

（时任海军作战部长的布尔达）

此公履历相当夺目，作为美国海军历史上唯一一位从水兵一路晋升到上将作战部长的军人，他掌管着当时美国海军所有作战司令部、后备队和各类作战舰艇，控制着美国大约一半的核武器！

如此位高权重，盯着他的眼睛自然不少。

退役陆军上校、《新闻周刊》记者霍克华斯发现，布尔达在公开场合佩戴的海军服役优异勋章和国防部服役优秀勋章上附有铜质“V”字缀饰。

注：“V”即valor，代表英勇勇猛。

要知道，这种缀饰意义非同寻常，想佩戴它需要符合3个条件：

在“危险战区”参与对敌直接交战行动；

在作战中有特别英勇表现；

得到军方授权。

然而，布尔达在越战期间一直在南中国海的军舰上服役，不算到过“危险战区”，显然不符合要求。

霍克华斯随即展开为期数周的秘密调查。

为了挽回面子，布尔达在越战时期的上司、前任海军作战部长朱姆沃尔特上将立即出面称：靠近越南的军舰甲板也可算为“危险战区”。

不过，海军纪律管理委员会最终裁决其没有得到佩戴授权，媒体断定他的勋章是仿制品。按照美军规定，佩戴未获颁授的勋章和奖章严重违反军纪。

在来自军方和社会各界的巨大压力之下，1996年5月16日下午2点半，这位四星上将在家中开枪自杀。

在遗书中，他承认这是一个“诚实的错误”，“绝不能因此而累及海军的荣誉”。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两枚军品店销售的质量粗劣、不到2美元的缀饰，竟葬送了一位海军上将。

这位毕生效力于海军、曾经辉煌一时的四星上将，无意间成为了美军历史上“打假”运动中级别最高、下场最惨的牺牲品。

（美军打假运动中级别最高的牺牲品）

因造假被“下岗”的法官

1995年，美国伊利诺伊州法官迈克尔·奥布莱恩在书房里挂了15年的荣誉勋章突然被媒体质疑是伪造的。此前，他曾多次佩戴这枚勋章参加游行并发表演讲，甚至在事发一年前还领取了政府为此勋章而颁发的特殊汽车牌照。

面对民众的质疑和谴责，58岁的奥布莱恩无法自圆其说，只好宣布辞职，政治生命从此画上句号。

知名学者也来蹭资历

曾先后获得过普利策奖等新闻大奖的某著名大学教授（其新闻学著作是美国大学新闻专业的标准教科书），最得意的事就是在课堂上大讲他在越战中的经历。

然而，有人举报说这位老兄根本没有到过越南，参战经历都是假的。于是，该教授随即被大学开除。

货真价实的履历自然值得骄傲，可要是无中生有，就应了那句老话，假的真不了，也长久不了。

问题来了，从普通老百姓到各界精英，骗子为何善于并敢于造假呢？

3

原因之一：有钱、好处多！

二战后，美军参战规模和数量堪称世界之最，靠战争直接或间接积累起来的财富可以说是独步全球。

钱包鼓鼓又遍地树敌的美国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兵，不仅现役待遇好，根据服役年限，美国退役军人还可享受一笔不菲收入——退役金、退休金、退役赔偿金、伤残救济金；

在退役军人事务部下属全国60多家医院、360多家医疗诊所、280多家牙科诊所、150多家医疗中心、130多家疗养院、800多家社区门诊部、40多家康复中心的治疗，重度伤残免费，轻度伤残价格优惠；

（遍布全美的退役军人医疗机构）

此外，还可以在残疾人住房改造、残疾辅助设备提供等方面享受优惠。

对于一名已婚、至少有一名未成年子女的退役军人来说，100%伤残补助意味着每年可享受3.5万美元以上的免税福利，更不用说其本人及家人还可获得一笔数目可观的伤残救济金，并可享受医疗保险、教育福利等种种优待。

为解决退役军人就业问题，大多数联邦政府机构根据规定必须为退役军人就业留有名额，通用电气、沃尔玛、特斯拉等数百家企业每年也向退役军人及家属提供数量可观的工作岗位。

除了“硬件”待遇优厚，美国各界对军人的“软支持”也相当给力。

为表示尊重，激发国民爱国热情，联邦政府为退役军人和战斗英雄颁发奖章勋章，主要包括荣誉勋章、紫心勋章、战俘奖章、越南服役奖章等；

各级政府设有退役军人事务部、退役军人局等专门机构，尽心竭力宣传军人贡献、为退役军人提供服务。

（获得海军贡献奖章的克里斯托夫·卡托上尉受邀在赛前亮相NBA比赛）

联邦法定的与退役军人有关的纪念日或节日很多，如“退役军人节”“武装部队节”“阵亡将士纪念日”“战俘与失踪人员公认日”，等等。

节日当天，老兵们可穿上军装佩戴奖章，在各大城市主干道上游行，接受民众的欢呼，总统、副总统及各级高官也会发表慰问讲话，呼吁全社会重视退役军人工作。

（美国退役军人协会参加在纽约举行的大游行活动，庆祝退役军人节）

各地还建有整洁肃穆的阵亡将士墓、纪念碑，如朝鲜战争纪念碑、越南战争纪念碑、女兵纪念碑等，供民众对战争中死亡、被俘的官兵进行寄托哀思。

（美军为荣誉退役军人提供墓地和殡葬服务）

此外，美国还有数万个退役军人非政府组织，其中“美国退役军人协会”“海外参战退役军人协会”等机构的注册会员已超过200万（不含志愿者），其主要职责是为伤残退役军人筹款，协助退役军人事务部帮助退役军人及军属解决就业、住房、教育、医疗、保险等实际困难。

在众多利益诱惑下，骗子们天马行空般地各显其能、大捞特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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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二：空子容易钻

国防部和退役军人事务部各自为政、互不联系。

举个例子，国防部确定战俘的身份并在网上公布名单；退役军人事务部负责发放救济金，却并不仔细核对国防部提供的名单并核实申请者的证词。

这种机制导致受益人的总数远远大于官方承认的数量，退役军人事务部无法解释为什么其发布的数据与国防部的数据存在巨大出入，给骗子留下了很大余地。

不仅如此，数十年来，退役军人事务部存在诸多问题，如怠慢和不作为。

面对多如雪片的投诉信和各类申请，由于缺乏人手，该部门处理速度异常缓慢，许多冒名顶替者看准时机、铤而走险，用非法手段获取不当利益；许多真正需要帮助的退役军人陷入困境。

典型案例如沃尔特·里德陆军疗养院腐败窝案，高层官员频频被撤职，数以十万计的退役军人，特别是伤残退役军人，常年在部队医疗机构等待伤残认定和疗养康复，很多人要排队等侯6个月以上，甚至一些老兵没有拿到名额就已去世。

退役军人事务部战俘问题顾问团成员、退役海军中校保罗·加兰廷（曾在越战中负伤被俘，并被关押在河内监狱长达7年）强调：

“要么这是假的，要么管理上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重大失误”“这种出入令人愤慨，应该开除一些人”。

此外，按照美国法律，军功章、略章等荣誉标识只能由与政府签约的制造商制造、销售，其他任何机构或个人甚至包括获奖者本人都无权出售。

然而，在利益诱惑下，自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市面上开始大量出现仿造的军功章。

当时，一枚仿造军功章能卖到500美元，而法庭对这种行为的罚款却不超过250美元。

1994年，美国国会修改相关法律，将非法佩戴、制造、购买或销售荣誉勋章行为的处罚加重：最高可判一年监禁，罚款10万美元。

尽管如此，阿富汗战争后，大量军功章流入民间，包括赝品，普通老百姓在军品店内能够随意买到各种军功章。互联网上也明码标价出售，如一枚银星勋章35美元，一枚海军十字勋章85美元。

（伊拉克一个市场内的美军旧货物资货摊，其中有大量美军弃置的军功章）

假英雄、假军人问题的日益严重，逐渐引起了美国国防部的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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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冒牌货”终结者？

目前，虽然没有准确数字表明有多少美国人伪造或编造其服役纪录，但是，据一些专门揭露此类骗子的网站称，“冒牌货”已达到了泛滥的程度。

美国民间一些调查机构早已开始对“冒牌货”进行“人肉搜索”并曝光。

1989年11月，越战老兵查尔斯·桑塔格和妻子玛丽·桑塔格牵头创办了美国知名的“战俘网”，团队主要由军队退休人员、现役军人、专家、历史学家、执法人员和志愿者组成，帮助家属查找那些在战争中失踪的战俘或阵亡者。

网站中有一个“冒牌勇士计划（The Fake Warrior Project）”栏目，目标就是揭露和清理那些假军人、假英雄，使那些盗窃荣誉者感到“耻辱、侮辱和尴尬”。

他们与志愿者一道广泛搜集信息，接受举报（提供嫌疑人的全名、个人情况和近5年的家庭住址），一旦怀疑有人造假，便将其真实身份和“英勇事迹”公布于众，再向联邦调查局举报并协助调查。

30年来，他们出版了《冒牌勇士》《冒牌勇士2》两部著作，已查出3000多起“窃取英勇荣誉”案，找出2000多名假军人、假英雄和假战俘，将1000多名嫌疑人在网上曝光，其中部分人已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入狱。

（“冒牌勇士计划”图标）

查尔斯·桑塔格称：

“由于越南战争时间长、美军投入的兵力多，距今又有近几十年的历史，因此骗子们冒充最多的就是越战英雄。”

“造假正像传染病一样流行，有时候一周我们能发现10到15个‘冒牌货’。”

“这类骗子非常可恶，因为他们的行为会贬低军人流血牺牲的价值，真正的英雄通过努力赢得荣誉，这些人却想不劳而获。”

“再没有什么比找出那些拿不义之财、欺世盗名的人更有益于退役军人了。”

对于“冒牌货”的泛滥，美国联邦调查局也抽调了专人处理这类案件。特工托马斯·康托尼就是“冒牌英雄”的克星。

多年来，他已查出几十名“冒牌货”，成了公认的“打假英雄”。由于贡献突出，康托尼还被国会荣誉勋章委员会授予“杰出公民奖”。

康托尼最得意的一次战斗，是在他参加一位阵亡海军陆战队队员的葬礼时，发现一位身着陆战队军装、胸前挂满勋章的老者，当军乐队奏响军歌时，他却没有像真正的陆战队员那样立正。

在与康托尼聊天时，这位老者还对自己在越南的“战绩”侃侃而谈。经调查，他只是个公共汽车司机，根本就没当过兵更别提去越南打仗了。

康托尼的总结很到位：

“这些骗子总爱渲染一些耸人听闻的故事来塞满你的耳朵，而真正的战斗英雄则很少吹嘘自己。”

美国人对军人非常尊崇，而硬币的另一面就是对假冒军人诈骗行为十分愤怒。

骗子层出不穷，打假仍在继续。

迈克尔•麦克马努斯自称是“功勋卓著”的将军，长期在朋友圈行骗。经调查，他曾服役3年，最高军衔仅为陆军一等兵，因欺诈行为面临5项指控，被判入狱服刑3年，并支付12万美元的罚款。

保罗•蒂尔森曾在网络上晒了一组他结婚穿着军装的照片，但很快就被人举报给军方。原因是对于一个士兵来说他胸前的略章明显太多。事后查明，他长期盗用与其同名的俄勒冈州一名军士的身份和荣誉，13年来共计诈骗15万美元。最终，保罗•蒂尔森被处以6个月监禁。

（盗用他人荣誉的保罗•蒂尔森）

假军人、假英雄，作为一个牵扯范围极广的社会问题，绝非短时间内就能够得到彻底解决。

美国的现状是：一个个骗子锒铛入狱，新一辈冒牌货前赴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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