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枪击案惊魂18小时:一场房产纠纷和1000发子弹

警方护送伤者离开。图片来源：《曼谷邮报》

记者 | 肖恩

2月9日上午将近9点，泰国东北部呵叻府一家大型商场里的超市冷冻柜附近，枪声响起，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应声倒地，躺在横七竖八的红色购物篮之中。死者是制造了泰国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枪击案枪手贾卡班特·托马（Jakrapanth Thomma）。这时距离他射出第一发子弹已经过去了18小时。

包括凶手本人在内，这场杀戮共造成了30人死亡，其中包括三名警察和一名军人，另有57人受伤。事发商场的玻璃窗上布满弹孔，可以想象出曾经发生过的混乱景象。而这场前所未有大规模袭击事件的起因，总理巴育透露，是一场房产纠纷。

今年32岁的枪手托马是泰国陆军的一名中士，原本计划在呵叻府买卖一处房产。事发的8日上午，托马和房产中介AnongMitrchan见面讨论房产付款的问题，期间双方就佣金产生争执。今年65岁的AnongMitrchan专门向军官推介房屋。据当地警方透露，AnongMitrchan就是这场纠纷的核心人物，也是死者之一。

当天下午，托马闯进一间屋子，朝屋内的三人开枪。除了AnongMitrchan外，还有她的女婿、托马的上级军官Anantharot Krasae，以及AnongMitrchan的生意伙伴。三人中只有生意伙伴幸存，但伤势严重。

托马突然其杀意的具体原因目前尚不清楚，但在第一次枪击发生后，托马在社交媒体脸书上发文控诉他人的贪婪和无耻。“欺骗和利用别人得来的财富，他们以为可以在地狱花这些钱吗？”托马写道，并配上一张子弹的照片。

随后托马进入呵叻府苏拉坦皮塔克营地（Surathampithak）军事基地。在那里，他又射杀了第三人，抢走一批枪支弹药，并驾驶一辆军用悍马前往距离军营约14公里的“21号航站楼”购物中心，开启了他的杀戮。

下午3点30分左右，在驶近购物中心时，托马就摇下车窗不停朝外射击，并驶入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多人在购物中心外遇害，有的当时在路边走着，有的则坐在车里。直到这时，呵叻府警方才接到关于第一通关于在AnongMitrchan屋内发生枪击事件的电话。

时值周六，购物中心里人头攒动，不少人还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一起袭击事件。购物中心的一名清洁工Kul Kaemthong回忆称，直到下午5点她才听说购物中心发生了枪击事件。正在休息的她从四楼望出去，恰好看到一名死者躺在一辆摩托车旁边，另一辆汽车旁也有一具尸体。看到这骇人的一幕，Kul Kaemthong拔腿就跑，枪声继续在耳边连续响起。《纽约时报》在报道中称，极短时间里连续出现一连串枪响，意味着现场有重火力武器，和不止一把枪。

枪械数据库网站GunPolicy.org研究总监皮卡尔（Mike Picard）表示，通过现场目击者拍摄的照片和背景音分析，现场至少有6把武器，包括一到两把手枪、三把HK33自动步枪和两把M60机枪。皮卡尔说，托马身上带着多达1000发子弹。据当地媒体报道，托马本来就是远距离狙击武器方面的专家。

枪声最终彻底打破了原属于周末的喜乐氛围。下午5点半，位于购物中心五楼的影院里突然亮起所有灯光，39岁的宋旺（Somwang Kwangchaithale）和妻子听见购物中心广播中说发生紧急情况，不明所以的两人随后被工作人员带到一个有锁的办公室里。将近100个人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被困了近5个小时。

期间托马继续在大楼里扫荡，还通过脸书直播作案过程，并在当晚7点20分上传了自己和枪支的合照，写道“我累了，手指快扣不动了。”很快，该脸书页面被下线。这一行为被认为是在模仿此前的一些恐袭案例，心理学家称之为“情绪感染”（contagion）。

一名幸存者在事后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托马的枪法很精准，每一枪都是瞄准头部。

在当天晚上8点多，呵叻府警方已经将托马列为通缉犯，并公布他的照片，同时开始大规模疏散滞留在购物中心的人。他们要求所有人举起双手，以防枪手混迹其中。

宋旺回忆说，一直到了晚上10点，他们才收到通知说自己将被疏散。警察告诉他们所有灯都会被熄灭，让他们弯下腰，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当一群人正转移到地下室时，不远处的托马听到了响动，开始朝人群方向射击，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警察、救援人员、军队都想尽办法帮人们逃离现场。呵叻府当局进入全面作战的状态。

呵叻府整夜无眠。购物中心里，警方和托马依然在对峙，16名人质被挟持；购物中心外，被困者和遇害者家属都聚在一起不愿离开。直到次日凌晨3点，警方开始主动对托马发动攻击，但被对方火力逼退，期间一名警察中弹，最终不治身亡。长时间的对峙和突破无果后，警方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一名警方官员事后透露，托马将人质关在冷冻仓库里，事件拖得越久，人质就越危险。期间警方还将托马的母亲带到现场，希望能劝他投降。但她表示，儿子患有抑郁症，而且脾气很差，基本不可能说服托马。

对峙一直持续到在次日上午9点左右，托马终于被击毙，同时有8名人质获救。一名困在购物中心的目击者在推特上发布的现场视频中，托马的尸体躺在一个开着门的冷冻柜外，旁边有另外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一名警察，另一具则是商场员工。

这一出惨剧震惊了整个泰国。9日傍晚，超过1000人自发聚集在购物中心附近参加守夜活动，他们手捧蜡烛，为死者哀悼，为生者祈福。13岁的Rachanon Kanchanamethi是遇害者之一，事发时他正骑着摩托车回家，却在路上遇到了枪手。家中独子的突然离世，让他的父亲难以接受：“我都已经为他制定好了发展规划。”

今年53岁的大学老师Thusanee Witchartorntakul说，事件发生后，他彻夜未眠，眼泪止也止不住。“社会已经变成这样了吗？”他不禁发问。

国际组织“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亚洲办事处负责人罗伯森（Phil Robertson）认为，这不仅是一个孤立案件，也是泰国社会内部紧张的标志，暴露出了当前经济情况不佳，人民愈发失望的现实。

泰国当局在事件中的表现也遭诟病。起初泰国当局称托马精神不正常，随后巴育在9日上午又改口称事件的源头是“土地问题”，托马与其长官的一位亲戚在房屋交易过程中产生纠纷。巴育强调，纠纷实际上已经发酵了接近三天，本来可以在无暴力的情况下解决。

在被质疑警方行动效率低下时，巴育回应称，警方必须谨慎行事，避免伤及无辜。他肯定，在此次行动中，警方没有错伤任何人。总理的安全事务顾问委员会主席帕尼坦（Panitan Wattanayagorn）说，经过这次事件，泰国需要总结经验教训，也借鉴同样发生过类似悲剧的国家的处理方式。

这是泰国史上死伤人数最多的针对平民的袭击事件。2015年在首都曼谷著名景点四面佛附近曾发生一起汽车爆炸，导致20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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