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2020:哪些非常规因素将影响美国大选?
2019年是特朗普执政以来最不平凡的一年。然而,不管是经济上的亮点,还是政治上的博弈,亦或外交上的折腾,都是在为2020年即将登场的大戏做铺垫。在特朗普已执政满三年,将于今年全力投入总统大选的时间节点上,当可对其政绩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并对他是否能连任做一展望。
1月13日,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发布研究报告《特朗普还能走多远?》,澎湃新闻“外交学人”今起选刊其中部分文章,或许能回答很多人心中的这个问题——特朗普还能走多远?
2019年美国国内政治的最突出特点还是“乱”。2019年伊始,第116届国会开始投入运作,两院分治的局面正式形成,然而自特朗普就任以来已经充分凸显的两党冲突并未改观,国会政治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一种两院各自为政、互不相让的“空转”状态。2019年中期以来,随着2020大选周期的到来与围绕“通乌门”弹劾调查的启动,原本就已经纷繁芜杂的美国政治变得更为“混乱”。截至2019年11月底,民主党初选的选情并不明朗,选举阵容、选举走势都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与此同时,由民主党所推动的“通乌门”弹劾调查至2019年11月底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其后续发展与最终效果还未可知(编注:由民主党所推动的“通乌门”弹劾条款去年12月在众议院投票获得通过,近日将提交参议院)。
国会政治格局改变,新一轮总统选举周期开启
2018年年底举行的中期选举是特朗普就任以来的一次重大考验,对其作为第五十八届总统的后半程执政具有重要影响。经过此次中期选举,在国会层面,民主党赢得众议院多数席位,而共和党则保持并且略微扩大在参议院的已有优势;在州长选举层面,民主党方面新增7位州长。总体而言,此次中期选举结果并未超出选前预期,民主党方面时隔八年重新取得众议院多数席位,而特朗普则成为过去105年来,第五位其所在党在中期选举中赢得参议院选举的总统。
自2019年初第116届国会投入运作以来,民主、共和两党分别在众、参两院占据多数席位,并在多项国内政策上各持己见、互不退让。截至2019年11月底,国会两院通过的立法数量较之往年存在显著差距;而由于两院分治的局面,多项在民主党主导下于众议院通过的带有鲜明自由主义色彩的议案,在共和党把持的参议院或难于获得通过或被束之高阁。简而言之,2019年以来国会两院呈现出一种民主党试图有所作为、而共和党宁愿偃旗息鼓的状态。近年来作为美国国内政治主旋律的两党冲突,以一种“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方式继续发酵。
进入2019年中期,美国政治再一次进入了大选周期。第五十九届美国总统选举将于2020年11月3日举行,而围绕两党总统提名人的角逐则于2019年上半年就逐渐开始。就共和党方面,作为在任总统,特朗普很大程度上将会“锁定”共和党总统提名。而就民主党方面,二十余位参选人将从2019年中经过历时近一年的党内初选竞争本党的总统提名。截至2019年11月底,民主党方面的选情并不明朗,不论是选举阵容,还是选举走势都存在着较大变数。
作为建制派代表的前副总统乔·拜登,与被认为是激进派两位旗手的联邦参议员伯尼·桑德斯、伊丽莎白·沃伦,是此次民主党初选中的主要参选人,而上述三人在政治理念等方面都存在一些“先天不足”,这也导致了民主党选情的胶着态势。
就建制派代表拜登来看,一方面,其相对传统的竞选理念与相对中庸的竞选路线在当前政治极化、社会分裂的大背景下,并不具有鲜明的吸引力。另一方面,由于个人年龄以及“通乌门”等因素的影响,拜登的选情也时有起伏。在此次民主党初选中,拜登等三位主要参选人均已年逾古稀,其中拜登与桑德斯更是接近杖朝之年(编注:80岁)。与此同时,由于拜登之子亨特·拜登也是“通乌门”的涉事人士之一,因此拜登本人也不可避免的受到这一事件影响。截至2019年11月底,尽管拜登的支持率在民主党参选人中依然位居首位,然而其选举走势并不如预期,不排除在后续选举中遭遇更大波折的可能。
就激进派来看,桑德斯、沃伦这两位主要参选人除了也要面临“年龄问题”之外,两人在政策主张上的局限性更为突出。作为美国主流政治的边缘人,桑德斯长期主张的“民主社会主义”理念在整个美国社会之中被认为较为偏激,特别是其所宣扬的调整最低工资、免除学生贷款等政策被指为不切实际、难以落实。而与桑德斯在政治理念上具有相似之处的沃伦,自参选以来数次宣扬将把华尔街、硅谷作为未来经济政策的主要针对对象,并于2019年11月公布其个人版本的全民医保计划。沃伦的上述表态,无一不受到部分媒体以及美国政、商两界的公开质疑。
总而言之,作为拜登之外最具竞争力的两位参选人,桑德斯与沃伦既有区别与其他参选者的鲜明特质,也背负着选举理念等方面的多重“负担”,即使二人能够在民主党初选中笑到最后,其在总统大选中的前景都不容乐观。
随着民主党初选的进行,皮特·布蒂格、安德鲁·杨(编注:即杨安泽)等新生代参选人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2019年10月以来,布蒂格在最早举行民主党初选投票的爱荷华州的民调中升至首位。尽管依照目前状况而言,布蒂格与杨等人赢得民主党总统提名的难度较大,然而并不排除布蒂格等非主要参选人在初选中后期扮演重要角色的可能。
如上所述,2019年中拉开帷幕的2020年总统选举,不出预料地成为2019年美国政治舞台上最受瞩目的议程之一。然而截至2019年11月,民主党方面的选情相对胶着,走势并不明朗。2019年11月下旬,前纽约市长、美国亿万富翁迈克·布隆伯格正式宣布参加民主党初选,投身2020年总统选举。布隆伯格稍显“迟到”的参选,一方面从侧面反映出民主党初选迄今的乏力表现,另一方面也为民主党初选,甚至是2020年总统选举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行政部门继续动荡,特朗普陷入弹劾危机
2019年9月10日,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约翰·博尔顿正式辞职;9月下旬,在民主党的主导下,针对早前曝出的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7月通话的所谓“通乌门”弹劾调查启动。上述两个事件成为2019年美国国内政治在国会政治格局改变、2020选举帷幕拉开两项既定议程之外的两大焦点,并且对于特朗普所领导的行政部门的正常运转,乃至于特朗普的后续执政造成直接影响。
2018年3月,博尔顿成为特朗普任内第三位获得正式任命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自其就任以来,作为外交鹰派的博尔顿逐渐在特朗普政府的对外事务中发挥重要影响,并在伊朗、朝鲜等议题上表现出鲜明的强硬立场。2019年5月以来,博尔顿的部分表态引发特朗普的公开批评。2019年9月,在特朗普的压力下,博尔顿正式宣布辞职。博尔顿的辞职反映出在第五十八届总统任期已经过半的状况下,特朗普政府行政团队的整合工作仍未完成,人事的不稳定性与政策的不确定性依然延续。
2019年9月下旬,针对稍早前曝出的“通乌门”,在民主党方面的主导下,众议院启动对于特朗普的弹劾调查。民主党方面指称有重要证据显示特朗普政府试图通过在军事援助方面的施压,以敦促乌克兰政府对于乔·拜登之子亨特·拜登曾经担任董事一职的乌克兰能源公司的相关调查,并将滥用职权等作为对于特朗普的主要指控。截至11月底,尽管围绕“通乌门”的弹劾调查已经持续两月,然而此次弹劾调查的走向与影响并不明晰。
一方面,两个月来民主党方面所主导的弹劾调查并未曝出有别于早期曝光内容的“猛料”。另一方面,民主、共和两党的主要分歧集中于双方对于已有材料的不同理解,即对于特朗普政府暂缓对乌军援是否与其试图敦促乌方展开有关调查之间存在重要关系持有较大分歧。仅就截至2019年11月底的状况来看,即便相关弹劾在众议院获得完全通过,在没有进一步有力证据或是共和党方面未出现显著分裂的状况下,弹劾案在共和党占多数的参议院获得三分之二议员支持的可能性较小,即对于特朗普的最终“定罪”较难达成。
如上所述,2019年9月先后发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的辞职与围绕“通乌门”弹劾调查的启动,是2019年美国政治舞台上的两大“意外”热点,特别是“通乌门”弹劾调查,自其启动伊始就引发了美国社会的高度关注,而不论此次弹劾调查的最终结果如何,都将不可避免的对于特朗普的后续执政,特别是2020年总统选举产生直接并且重大的影响。
2020年总统选举初步展望,非常规因素或有重要影响
2019年的美国政治在冲突与动荡之中走过,2020年的美国政治还将面临高度的不确定性。特别是由于“通乌门”等非常规因素的影响,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走势仍旧存在较大变数。
就民主党方面而言,在不受到个人状况与弹劾案等非常规因素进一步影响的状况下,前副总统拜登有望继续保持党内的领先地位,并在后续初选中处于相对优势;而如果在后续选举中,拜登的选情因为上述因素或其他原因受到严重影响,桑德斯、沃伦这两位激进派参选人,以及暂居上述主要参选人之后的布蒂格、布隆伯格等“第三梯队”参选人都有后来居上的可能。
进一步而言,鉴于桑德斯、沃伦两位激进派参选人不论是在个人因素,还是在选举理念方面都存在一些难以弥补的“弱势”,而“迟到入场”的布隆伯格,其政治理念相对温和,并在政治经验、竞选资本方面拥有足够积累,因此不排除后者可能在初选中后期扮演“搅局者”的角色。特别是如果能够处理好自身“纽约富豪”的身份标签,在民主党三位主要参选人选情告急的状况下,布隆伯格或有在初选中后期迎头赶上的可能。
就共和党方面而言,以截至2019年11月底的状况来看,特朗普“锁定”党内总统提名是大概率事件。而进入2020年之后,虽然弹劾案在参议院最终“定罪”的可能性非常有限,但是由于这一事件的复杂背景与连带效应,也不排除其后出现戏剧性变化的可能。
一方面,如果弹劾案出现突破性进展或共和党内出现明显的分裂状况,那么特朗普的选情,甚至其总统地位都将受到严重威胁;另一方面,如果在共和党的主导下,参议院能够迅速结束弹劾事宜,并且最终未能“定罪”,此番于选举周期上演的“通乌门”弹劾调查,也有成为特朗普后续选情助推器的可能。
而除了上述弹劾危机之外,未来一年内美国国内经济形势的演变,也对于特朗普的2020年总统选举走势具有较大影响。特朗普就任以来之所以能够长期保持相对较低但却非常稳固的支持率,除了与其对于“特朗普主义”政治路线的坚持等政治因素有着密切关系之外,也与其就任以来美国国内经济的长期正面表现有着重要联系。正是其就任以来美国经济在就业、消费多个方面的长期向好,为特朗普政府在移民、经贸领域多项争议性政策的持续推进提供了足够的底气。而如果在后续的选举周期内,美国国内经济状况出现较大变化,那么特朗普的政治基础或将受到严重冲击,政策选择也将受到较大制约,其选情也将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综上而言,由于“通乌门”弹劾调查等因素的影响,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走势面临着较大的不确定性。民主党方面的选情,不排除因为选举阵容以及其他非常规因素,在初选中后期出现戏剧性变化的可能;而共和党方面,如果弹劾案与国内经济状况发生重大转变,特朗普的选情甚至是总统地位都有可能受到严重冲击。而在弹劾调查与国内经济状况不出现重大变化的情况下,特朗普在2020年总统选举中有望占据相对主动的位置,不排除重演四年前在广泛争议声中赢得最终胜利的可能。
(倪峰,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张琦,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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